酆朝嘉德五年九月中旬,大雨依旧未歇。南下偷袭新野的夏阳悌和阴休,因攻城失利和外部环境,不得不开始退兵。但是他们的退兵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得知酆军意图离开新野,义阳王果断下令,让华裕邯和兆安国分别统军五千,尾随追杀酆军。
阴休率领本部兵马两万先行,夏阳悌负责断后。
华裕邯和兆安国在黄邮聚截杀一次夏阳悌,但是未果,随后又在淯阳以南的安乐乡爆发大战。
连绵大雨,滴落在每一名敌我双方的士卒头顶。他们双眸坚定,手执长矛大刀,视死如归的看着一里外渐渐接近的叛军。先前在黄邮聚,郭瑕已经和叛军野战交手,对他们的战力心知肚明。目前而言,叛军胜他们一筹的无非是士气。
但是,随着黄邮聚大战,夏阳悌指挥得当,击溃华裕邯之后,酆军的士气有所回升。
“他们来了。”夏阳悌眯着眼,透过重重雨幕,看向天边连成一线的黑影。
郭瑕一抹脸上雨水,对着夏阳悌劝道:“将军,你先撤吧,这里有末将足矣。”
蔡樾、滕邱等人已经随军撤离,留下断后的是郭瑕。
夏阳悌摇摇头,说道:“倘若我先走,三军士气必定不振,只有我留在这里,他们才能放心杀敌。更何况,此战我们必胜!”
郭瑕一楞,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将军会这么自信。
“将军说的是,此战我们必胜。”
闻言,夏阳悌知道郭瑕没有听懂自己的话,遂解释道:“义阳王这一次只派出万余兵马追杀我们,就是在放我们一条生路。新野屯兵三万,他只舍得拿出万余兵马,由此可见此人行事小心谨慎,斤斤计较,生怕我们是在设计。若我是他,定然尽发新野兵马,昼夜追杀不停。”
“义阳王,无谋无智也。”
闻言,郭瑕赞同的点点头。
确如夏阳悌所料,这一次义阳王并没有尽发大军,偷袭酆军主力部队。他主要有两个担心,其一是担心酆军是在诈败,其二是在担心,若是将新野兵力全部调出去,那么新野就会彻底空虚,为防万一,义阳王只给了华裕邯和兆安国各五千兵马。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黄邮聚的时候,华裕邯和兆安国剿灭酆军未果。
华裕邯对此没有多少异议,他觉得大王的顾虑理所应当不必多言,所以很爽快的接受五千兵马,追击酆军。相对的,兆安国则因为黄邮聚剿灭酆军未果,有些闷闷不乐。在他看来,酆军已是强弩之末,若是义阳王愿意托付重兵,说不定他们已经将这股酆军打残。
滂沱大雨下个不停,旷野上积满雨水,到处都是一汪汪的水坑,地上变得十分泥泞,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双方士卒在雨中行军已久,虽已适应大雨环境,但是体力方面难免有些下降。
但此时,酆军已经顾不上这些,他们按照夏阳悌的命令,在战场上摆开进攻阵型,等待着叛军前来。
咚!
咚咚!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渐渐响起,节奏越发急促,几追密集的雨滴节奏。鼓声单调而枯燥,但它的每一声都敲进了士卒的心中,提醒着他们打起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华裕邯和兆安国凝视着远方,他们已经隐约看见,一支黑压压的军队,在旷野上摆开了阵型。这一刻,他们躁动的心忽然安静下来,没有先前追击酆军那般急迫。
华裕邯深深吸口气,舔了舔嘴边的雨水,一股豪气在心中燃烧。此战无论胜负,他都要倾力而战,打残酆军,完成大王所托。为了扞卫义阳军的荣耀,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酆军。
他缓缓拔出战刀,厉声高喊:“将士们,这是我们决战的时刻,拼尽全力,不死不休!”
一万义阳军振臂高呼,声势直冲云霄。
“拼尽全力,不死不休!”
义阳军气势不俗的口号,夏阳悌自然是听见了。不过他并没有还以颜色,高呼口号,振奋三军士气,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敌军阵型布置,寻找其薄弱点。
因为大雨的关系,酆军和义阳军的弓弩都失去了原有的威力。义阳军的三千弓弩兵变成长矛兵,位在右方阵。义阳军的正面是五千刀盾兵,其左方阵则是两千骑兵。
看到这里,夏阳悌顿时明白了华裕邯的打算,想以刀盾兵缠住他的主力,而后以长矛兵侧翼进攻,再配合骑兵突破他的本阵。
“郭瑕!”夏阳悌大喊。
“末将在!”
“你率军三千,先攻敌军右翼,待本将军杀至中军,你在调转,回攻其左翼!”
“末将遵命!”
战鼓响,雷暴轰,两军在旷野上轰然相战。
此次夏阳悌的断后军也有一万,从兵力上说,酆军并不逊色于义阳军。
刀砍矛捅,骑兵践踏,双方在旷野上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但是很快,华裕邯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的五千主力军居然抵挡不住敌军的冲阵,节节败退。再观右翼,一员酆军骁将勇猛无比,在乱军中率军肆虐冲杀。
“传令,支援右翼!”华裕邯对着亲兵下令。旋即亲兵纵马奔向前方传达命令。
很快,中军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往右翼支援。但是这一部分走后,夏阳悌率领的本阵大军攻击更加凶猛,让华裕邯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兆安国道:“华将军,我率领两千骑兵袭其后阵!”
“好!”
随着兆安国率领两千骑兵迂回绕过酆军的时候,得到夏阳悌命令的郭瑕也同样率军掠回后阵,于兆安国狭路相逢。
“杀!”
郭瑕高举偃月刀,左劈右砍,敌军人头翻飞。他一骑当先,直奔兆安国而去。
见状,兆安国自然不会当缩头乌龟,他早就看见郭瑕的勇猛,有心比试,故而纵马掠过,直接朝着郭瑕杀去。
“好胆!”
郭瑕大笑一声,偃月刀轰然劈下。兆安国连忙横起长刀,挡下郭瑕这一击。两马交错而过,兆安国松松手腕,眼中凝聚战意。郭瑕的勇猛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同样也激发了他的战意。
夏阳悌看见后方情势已经稳固,当即下令中军猛攻敌军本阵。这是一场面对面拼刺刀的硬仗,谁先低头谁就会输。故而双方打得极为血腥。
酣战两个时辰,华裕邯不敌夏阳悌,下令后撤。而夏阳悌则抓住机会,率军追杀。
入夜,华裕邯与兆安国率领数千败兵逃回黄邮聚。此地距离新野非常近,属于新野副城。
“将军,我军阵亡三千余名士卒。”亲兵亲点人数后,向华裕邯禀报。
华裕邯重重叹息一声,充满无奈。临场阵战,他败给了夏阳悌,过错很明显,无需给自己找理由。
兆安国脸色也是十分难看,他与郭瑕酣战二十合左右,不敌,率领骑兵后撤,导致酆军主力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猛攻本阵。
“华将军,此战我亦罪责。”
“兆将军不必自责,都是我的过错。”华裕邯连忙替他开解,“是我没有查明敌军意图,导致大败,还请兆将军不要自责。”
兆安国毕竟是外将,华裕邯是没有资格指责他的。再说,这一次统帅大军的是他自己,智慧的也是他,更没有理由去责怪兆安国。
“兆将军,我们此战虽然失利,但是也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我们现在知道,酆军确实是想后撤,没有设计的打算。如此,我便能禀报大王,让他增兵,助我们一举拿下酆军。此外,我们还可以知会宛县公子,让他率兵南下围剿酆军!”
“此计甚妙!”
.........
击溃华裕邯的追军以后,夏阳悌立即率军前往安乐乡同大军会合,准备渡河进入淯阳,而后再北上。
中军大帐。
“将军,没事吧?”蔡樾关心的看向夏阳悌。
夏阳悌摇摇头,哈哈一笑,“华裕邯有些智谋,算是个不错的统军大将,只可惜他碰上了我,碰上了义阳王这样的蠢货。否则,此战谁胜谁负,尚且两说。”
滕邱抚须道:“此次追军仅有一万,据此来看,义阳王很显然是担心我们在诈败,所以只派遣一万兵马先行试探。过后,只怕新野那边会派出更多的追兵。”
夏阳悌点头,说道:“先生说得不错,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不能掉以轻心。对了,阴休的兵马到哪里了?”
“回将军话,两个时辰前,阴休将军派来哨骑,言他们已经接近棘阳。”曲周邯禀报道。
“棘阳啊,这小子倒是跑的快。”夏阳悌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棘阳靠近宛县,阴休要小心了。”
蔡樾道:“将军,聂嗣将军派人送来消息,他已经率军南下永饶冶,准备接应我们。”
听见永饶冶三个字,夏阳悌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一叹,“此番,我要多谢伯继了。”
滕邱道:“这话,等将军见到聂嗣将军以后,再说吧。不过聂嗣将军此番愿意南下接应我们,这就说明他还是顾全大局的,希望将军到时候莫要与其心生龃龉啊。”
夏阳悌颔首,说道:“你放心,到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
仗打成这个样子,他有责任,绝不会推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