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国悄咪咪的对西门靓动手,东方的局势也在剧烈变化。
首先自然是司州的天子,从去岁开始,他让子车烥率军攻打荥阳的荥王庞痤。这场战争只能用‘啼笑皆非’四个字来形容,原先是子车烥统帅大军,攻打庞痤。但后来战事不利,天子又将大司徒濮崟派出去统帅军队。
换而言之,天子对子车烥的表现不满意。
庞痤呢,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奋起反击。双方的最高将领觉得会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双方的军队数量,拢共加起来也就三万人左右,其中九成还是临时征来的百姓。原本应该刀光剑影的战场,硬生生被双方打成村民斗殴。
没办法,双方都穷。
酆朝的库仓一毛钱没有,庞痤的钱都用去修建王宫,军费的支出低的可怜。别说甲胄,就是兵器都未能配全。
原本,酆朝的甲胄倒是有些储存,但是被天杀的各路诸侯抢的干干净净。燧王临走前釜底抽薪,拐走大量工匠和图纸,于是,酆军的装备差的难以入目。
庞痤的兵马就更不用多说,原本就是一群投降的士卒组成,怕死的不行,而且屡战屡败,早没有什么士气军心可言。
双方第一次交战,子车烥还准备好好教训庞痤。但麾下的士卒一上战场,就变成无头苍蝇,打着打着就开始逃跑。一个逃跑的,连带着一群人逃跑。
你以为庞痤赢了?
错!
庞痤麾下的兵马更离谱,他们看见对面的酆军逃跑,他们也不追杀敌军,反而开始捡酆军掉落的财物。比如刀枪什么的,或者是干粮一类。
整的就和乞丐一样。
其实酆军这般表现,有迹可循,他们原本就是天子强征的老弱之卒,稍微青壮的士卒,早就被赵无伤此前征的干干净净。
新卒从军之后,子车烥还没来得及操练,就被暴躁的天子派去攻打庞痤。
能不表现的和溃卒一样么。
至于庞痤的荥军,早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军队。庞痤自己忙着搜刮民脂民膏,发动徭役修建王宫,哪有空训练士卒?
而荥军的战斗力,就这样一日一日衰落,加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们在战场上根本不想拼命。要不是跟着庞痤能抢百姓,荥军早就原地解散。
就是这样的军队,居然打败了酆军!
由于子车烥表现的不好,天子派出濮崟接掌兵权。
濮崟一顿操作猛如虎,又是庙算,又是设计,又是围城打援,将兵马调来调去,运用各种兵法韬略。
结果呢?在正面战场被荥军追着杀。
不是荥军太强,而是酆军太菜。
尽管如此,濮崟仍旧不死心,依旧在荥阳郡和庞痤死磕多日。然后被庞痤率领大军冲散兵马,宣告战败。
嗯,濮崟逃的时候非常干脆,连夜逃跑的。
若非有成皋关在,庞痤说不定已经杀入河南郡。
纵观整场战争,只能说让人无语。双方预想之中的血腥撕杀根本就没有发生,究其根本,还是他们各自都高估了麾下的士卒战力。
啪!
天子将濮崟呈上的战报丢在地上,整个人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以往他也见过不少战报,里面所呈上的伤亡数字,战争经历,都让他非常震惊。
但这次,他同样很震惊。他震惊的是,酆军没有被敌人干掉多少兵马,而是自己逃掉多少兵马。
一万多人,居然在战场上逃掉六千多人,还有四千多人是没来得及逃的。
这你母的不是搞笑吗?
姒泓都能想得到,这样的消息若是传遍天下,他铁定成为众诸侯的笑柄。
“大司徒,你怎么打得!”
一声冷喝,濮崟双目茫然。他怎么知道理论和实际的差别会这么大。
他看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他就派出大量哨骑去打探荥军的消息。
结果消息倒是打探到了,但自己的主力位置也暴露了,然后当天晚上就被庞痤给袭营了。
他想设计埋伏荥军,所以在正面战场采取诈败,想要引诱荥军深入追杀,然后他在两翼突然发动袭击,将荥军给打个措手不及。
想法是好的,但谁能想得到,那群荥军根本就不追,只是在后面埋头捡尸。
其实,濮崟不知道的是,当时庞痤也被捡尸的荥军给气的半死。
“臣知罪。”濮崟干脆认错。
不认不行,当时子车烥没打过庞痤,他就在后面说‘区区贼寇之军,弹指灭之’,其大有‘我上我真行’的气势。
然后天子真的相信他,让他上。
结果嘛,他上还真不行。
理论和操作,那是两码事。
大司农李秣拱手劝解:“陛下,大司徒初次掌军,难免有些不适应,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朕还没说你呢!”
李秣一傻。
姒泓骂道:“你是怎么筹备粮秣的,居然让士卒饿着肚子去和敌军打仗,你让士卒如何得胜!”
李秣心里苦,只委屈道:“陛下,钱粮都用来修建宫殿了。”
“你这是在埋怨朕?”姒泓瞪着眼睛,“朕若不修建宫殿,如何能彰显天子威仪?难道你要让朕在废墟上处理政务吗!”
“臣知罪。”李秣唯唯诺诺的低头。
姒泓冷哼:“你们早该知罪!”
骂完,发泄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姒泓言道:“反贼逆天而行,必遭天谴,朕欲再伐反贼庞痤!”
“不可呀陛下!”濮崟苦口婆心的劝道:“现如今我军新败,粮秣全无,如何还能再讨庞痤,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朕已经五思了!”姒泓道:“对外屡战屡败,以至于国威沦丧,士气蹉跎,是可忍熟不可忍!”
“必须打!”
李秣张张嘴,问道:“陛下,国无粮秣,如何征兵?”
“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难道这种小事情也要朕来解决吗!”姒泓咆哮。
濮崟道:“陛下,如今朝廷仅有河南郡一地税赋征收,可不久前已经全部取走了呀。”
姒泓冷漠道:“为朕子民,朕让他们保护朝廷,同样也是在保护他们自己,区区粮秣,他们岂敢不拿出来。”
李秣瞬时无语,现在是百姓不拿粮食的问题吗?明明就是百姓还有没有粮食的问题。
“陛下,百姓手中已无余粮。”
“荒唐,今岁风调雨顺,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粮食!”
“那也要等到九月,才能丰收。”濮崟道。
“九月?”姒泓蹙眉,“为何要这么长时间才能收成?此前赵无伤三番两次征收税赋,也没见等到九月啊。”
这能一样么!李秣心中哀叹,拱手道:“陛下,赵无伤之所以敢大肆征收,那是因为当时百姓尚有余粮。”
“那百姓现在为什么没有?”姒泓问。
闻言,濮崟低头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里面凉凉的。
最终,李秣没和天子辨出个所以然,只能奉旨,征收粮秣。
濮崟又问道:“陛下,此番兵败,有臣之过,但亦有兵马操练不够时日的缘故。敢问陛下,欲以谁来统兵操练?”
闻言,姒泓顿时陷入为难。子车烥因为表现不利,被他革职。一时之间,他还真找不出什么可用的武将。
见此,濮崟道:“陛下,臣有想法。”
“你说。”
“不若让子车将军戴罪立功如何?”
“你不是说他不行吗?”姒泓蹙眉的看着他。
濮崟微微尴尬,说道:“子车将军自有其长处,陛下岂能因臣一言而弃之。”
说实话,他是不想再统兵。战场的复杂,和书上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
姒泓想来想去,找不到其他人,只能同意。
“那就让子车烥戴罪立功吧。”
“唯。”
紧跟着,姒泓又问:“聂贼有什么消息吗?”
对聂嗣,他要比对其他诸侯更痛恨。不仅是因为聂嗣带兵攻破雒阳,更因为聂嗣将自己的皇妃给掳走!
蔺氏双壁追随聂嗣,那么死的疑窦丛生的皇妃,自然最有可能被聂嗣霸占。
因为,他们俩原本就是未婚夫妻!
直觉告诉姒泓,他的皇妃现在一定正在被聂贼蹂躏!
濮崟摇头,“没有,自潼关关闭以来,雍州的消息,已经完全被阻隔。”
“再探!”
“唯。”
不多时,濮崟和李秣走出皇宫。
“大司徒,陛下如此心急,怕是会弄巧成拙。”李秣忧道。
濮崟沉默一会儿,说道:“陛下遭赵无伤等人压制已久,骤然掌控大权,自然是想要做出一番功绩。他想要剿灭逆贼是没错的,但是他太不顾及百姓了。”
说到最后,濮崟又是一叹。
陛下的性情,捉摸不定,未达目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李秣苦着脸道:“大司徒,下官该如何筹集粮秣?抢百姓的粮食吗?”
“不妥。”濮崟提议道:“你可以去和河南郡本地的豪族商议捐粮。”
“他们愿意?”
“应该不愿意。”濮崟苦笑,旋即道:“不过,你可以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拿出粮食,便能给他们加官。”
“这是,卖官?”李秣瞪着眼。
濮崟道:“当年先帝在美稷山大败,后来也做过这种事情。只要我们不给实权,给予其空衔即可。”
闻言,李秣一咬牙,“下官试试。”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