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镇魔山,无忧庐。
司天游坐在书房里,身旁是一头胖乎乎的黑牛犊子,只是相比于两个月前,黑胖又长大了一些。
光论气息,很难想象这么一头灵兽幼崽居然能够达到铭文境的程度。
只是黑胖的精神显然并不是很好,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发呆,仿佛那里还有一道倩影坐在柳树上荡悠着如玉般的双腿,房间里则是少年传出的读书声。
明明只是三个月,却恍如隔日。
又来了吗……
黑胖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转弯处走出,她总是选择在午后上山。
“去吧。”
司天游坐在书桌前,目不斜视,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不去?黑胖满脸幽怨地看了守渊人一眼,随后缓缓起身,扭动着浑圆的屁股,一弹一弹地走到了院子相迎。
“小黑小黑。”
瘦小的妇人像是早已习惯了黑牛犊子的存在,看见它从房间里走出,喜笑颜开,连忙将怀里准备好的食物递去。
得到心爱的食物,黑牛耸拉的尾巴终于是扬起晃了晃。
为了表达对奴仆的感谢,黑牛特意将自己圆乎乎的脑袋伸到了妇人面前,心想本王就允许你为我按摩一下吧。
果然,妇人熟练的伸手揉了揉黑牛的脑袋。
“好了,姨一会陪你玩。”
撸了一会牛,妇人轻轻拍了拍黑牛的脑袋,随后干练地挽起了衣袖,径直地走进了姜陵的房间。
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妇人埋怨的叨叨声。
“哎哟,才发现这臭小子的墨瓶里都没墨了,就知道用,用完也不知道添。”
“被子也脏了,没人住就是容易脏,这屋子一点生气都没有。”
“三个月了吧?出去也不知道给娘写封信,真是还不如生块叉烧呢……”
黑胖慢慢悠悠地走到屋子的门口。
类似的情景在姜陵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每天都在发生。
妇人并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也不知道柳村的村民若不遇到难事从不上山叨扰……或许是知道的,只是误会了这个“禁地”的意思,并非是寻常的不能进的地方。
而是未经允许进入,会被司天游布下的手段直接禁锢。
这是身为一名守渊人对住所该有的基本的安全意识。
若非如此,无忧庐即便远在深山,也早就被各种各样的人踏破门槛了。
然而独独对待这个妇人不一般。
她能够自由自在的进出在无忧庐内。
打扫一个昨天就打扫过的房间用不了多久,妇人很快就絮絮叨叨的从里面走出,转身推开司天游所在的书房。
奇异的是,司天游明明就坐在书桌前,可妇人就跟看不到他似的,自顾自的整理起了其他的地方。
而当她整理书桌的时候,司天游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床边,依然是面无表情捧着书的模样。
“哎哟,小黑,跟你说了不要动这书桌上的东西,小心那守渊人大人回来揍你!”
妇人一边飞速将桌上的东西复原,一边轻轻用手敲了敲跟在屁股后面的黑胖脑袋。
……黑胖满脸幽怨地看了一眼盘坐在床上,视若无睹的司天游。
同样的黑锅其实黑胖每天都在背。
因为早在两个月前,司天游就浑身是血,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无忧庐。
只是正如今天一般。
妇女从来没见过司天游的存在。
在她的眼中,司天游就像是一位看不见的幽魂。
扫完了书房,又开始清扫院子。
从始至终,黑胖一直默默的跟在妇人的身上,运动量前所未有的大,一切原因尽皆归结于投喂之恩以及守渊人大人轻飘飘的一句“去吧”。
打扫完,妇人又拉着黑胖在石桌上坐了一会。
一人一牛相依相偎,静静地望着远方。
妇人摸着黑胖丝绸般顺滑的毛发,一言不发,直到天色渐晚,暮色蔓延,即将离开之际,才忽然开口:
“小黑,尘光是不是回不来了?”
女人突如其来的问话,不仅让书房里男人的眼睛从书后探了出来,黑胖的身躯更是直接僵住了。
而此时女人的手刚好放在黑胖的背上,松弛的肌肉突兀的转为紧绷,触感是有所体现的。
妇人的脸色从一瞬间白到极致,如遭雷击,浑身一震。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黑胖焦急地拱着妇女的手,像是在说你快继续摸我,你快继续摸我。
可妇人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从脸上啪嗒啪嗒的落下。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早知儿子此行凶险。
妇人也真的没有想到,这种灾祸居然会真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就这么死的,他是大才子,他是姜镇国!”
妇人抹着眼泪夺门而出。
黑胖想要追上她,却忽然感觉后颈出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地拽住了自己。
“哞哞!”
你快放开我啊!
黑胖愤怒的转头,正想质问司天游为什么不让自己追上去,却忽然怔住了。
书房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司天游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文印,面色平静地看着它:“司鱼和姜陵的葬礼在半月后举行。”
…………
司天监夜观星象,发现未来一月内,唯有十五日后正好是适合举行葬礼的日子。
所以皇室很快便将消息传了出去。
正常来说,葬礼是不可能拖到两个多月后才举行的,那样尸体早就腐坏了。
可姜陵和司鱼失踪于太虚谷,尸骨无存,再加上沈党暗中阻挠,司天游两度闯入镇魔渊中大杀特杀……
一件件事堆起来,所以才导致这个本应早该举行的葬礼,拖到了现在才定下日子。
不出所料的,此事一经传出,顿时在天星大陆又引起了一番地震。
无数文人墨客公然发声,哪怕跋山涉水,千里万里,也要去为这位英年早逝的才子祭奠一番。
孔城。
一座宅子里。
张华仪神情复杂的放下了手中的文印。
他刚刚收到了姜陵和司鱼葬礼的消息。
身为太虚文会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他自认为也算是姜陵的好友了,自然不可能不亲自前往凉州吊唁。
只是……
“为什么我老感觉你还活着呢?”张华仪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论是在海面上冲天而起,逆转局势的钢铁巨船,还是在群山遍野中,野蛮生长的茫茫青草……
一路的并肩作战,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张华仪突然感觉乾坤袋中有一事物像是苏醒了过来,展现出了活物般的气息,乾坤袋再也装不下它了!
“这是?!”
还未等张华仪反应过来,那物就突然从乾坤袋中飞了出来,迎风暴涨。
漆黑庞大的躯体,如阴霾般笼罩整个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