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大爷冒充校长打来的电话之后,赵大康始终都有一些心神恍惚的感觉。
当了这么多的警察,虽说也曾做过一些违反法律的事,可那毕竟都是打的擦边球。
即使要被追查责任,至多也就是领导不力,把责任推给下属就行。
象今天这样,直接参与一起杀人案件的善后,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搁下电话之后的赵大康,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连连抽了几大口香烟。再将烟蒂一扔,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茶。
他坐在沙发,低下头来,也不管头发打理得有多熨帖,就这么用双手十指在上面来回揉搓着。
时间不长,就成了鸡窝的模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是赵大康心中最想要说的一句话。
碰上“校长”之前,他就是一个大权独揽的公安局长。想要什么都不是问题,为什么要上“校长”这条贼船呢?
早在今天这事发生之前,赵大康心中就已经在后悔。
三年前的那个春节团拜会上,当初还在润江当市长的白克力,把“豪门会所”总管孙沧银介绍给了赵大康。
只是说让赵大康多加关顾,并没有提出什么出格的要求。
这样的事情,在交际场中经常会出现。赵大康也没有在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孙沧银出手很大方,刚一见面就送了一张“豪门会所”的钻石卡。
当时,赵大康很是吃惊。
据他所知,这张钻石卡的价值不菲。整个润江地面上,也就是三两张罢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坦然。孙沧银要经营会所这样的行当,自然得要拉好自己这个局长的关系。
加上白市长的面子,赵大康更是不好拒绝。
从那以后,赵大康在“豪门会所”享尽艳福。南北佳丽,揽入怀中。异邦美女,逐一品尝。
特别是那种为女子开包的经历,更是让赵大康找到了男人的豪情。
那些女孩子越是悲鸣,赵大康就越是疯狂。
时隔不久,当初送卡的孙沧银找上了门,想要捞一个致人重伤的黑涩会分子出狱。
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赵大康动动嘴皮的事情。
事成之后,对方也不小气。直接送来一张瑞士的银行卡,上面已经打入了100万现金。
所用的密码,就是赵大康的生日。
看到对方出手如此大方,而且考虑得如此周到,赵大康十分乐意地收了下来。
打那以后,这样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出现。每次的帮忙,赵大康总能得到不菲的报酬。
到底是水灵警察的人,疑心就是会比常人要多上一些。
孙沧银是生意人,根本没有必要牵这么多黑道上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赵大康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听说过‘校长’吗?我就是校长。”孙沧银回答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大康满面土色。
“校长”策划过好几起灭门大案,是润江地面上的一个传说。
留在警方的卷宗有一人多高,却从来没有露过脸。
一个是警察,一个是罪犯,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到了一处。
赵大康脸上的神情,在不停地变幻。
是履行警察的职责,还是顾及私下的感情?在这一时之间,他有点拿不定主张。
看到赵大康的表情,对方只是嘿嘿一笑。留下了一个U盘,就转身轻松离去。
那张U盘中,有赵大康每次收贿的录音录相,也有他在“豪门会所”玩女人的全部视频。
特别是他开包的十几个孩子,全是未满14周岁的孩子。
作为公安局长的赵大康,哪能不知道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只要对方把这么一个U盘公开出去,他就会立即成为阶下囚。
到了这时候,他的心中好是后悔。为了这么一点报酬,值得自己用毕生辛劳去换取吗?
上船容易下船难,想要脱离“校长”的摆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大康曾经做过好多次的努力,比如让人秘密侦查孙沧银的往来关系,想要把“校长”的人连根拔起。
没等几天,孙沧银就给赵大康打来电话,说是所有的资料都会放在其他地方,只要有了风吹草动,就会送到上级纪委。
有了这么一吓,赵大康只好退缩下来。
没有人会能想得到,外表上看起来八面威风的公安局长,竟然成了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
赵大康推开窗户,让窗外的夜风吹了进来。
他在等,在等看守所的消息。
刚才,孙沧银又打来了电话,说是计划已经得到全面执行。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看王文泽死亡的事情何时会爆发出来。
如果姜伯水马虎一点,就得要到明天上午才会案发。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姜伯水清查监房人数,也就会出现提前案发的可能。
赵大康的心,已经有所麻木。至于是早点案发好,还是晚点案发好,他已经无法分辨。
事实上,这个决定权也不在他的手中。
此时的赵大康,就象是暴风骤雨之中的一叶扁舟,只能是随波逐流,根本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
大约一点出头的时候,要命的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赵大康打了一个哆嗦,没有敢伸手去拿话筒。
尽管他没有去接,电话铃声还是在顽强的响着。
到了最后,他只得拿起了话筒。
没等赵大康说话,话筒中就传出了张玉富的哭喊声:“赵局长,王文泽死啦——”
尽管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赵大康还是失声的喊道:“什么!你说什么!”
“赵局长,一个姓王的罪犯死啦。”
“死在什么地方,死亡的原因是什么?快说。”到底是公安局长,这两个问题全都问到了点子上。
“死在监房外面,就是原来的那个猪圈。那个犯人,被压在砖头下面。”张玉富说出了死亡地点和原因。
“混账!罪犯为什么没有收监?张玉富,我告诉你,这是渎职,你这是渎职犯罪!”赵大康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张玉富的介绍之中,王文泽是死在倒塌的砖墙底下。
这样的结果,就为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做法铺平了道路。
他从张玉富口中得知,已经对消息进行封锁,这也为自己消除痕迹赢得了时间。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决定连夜赶往看守所。
半个小时后,赵大康到了看守所。
他不是一个人来。在这种事情上,他不可能会把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放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跟随他前来的人,有常务副局长曹和平,有纪委书记郁明,还有小情人吴梅。
从关系上来,这三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从职务上来说,也有参与这件事的职权。
他们的汽车刚在大院里停了下来,张玉富就屁颠屁颠的迎了过来。
“赵局长哎,有你老人家一到,我这跳个不停的心,总算是能停了下来。”
“屁话,你的心停止跳动,岂不是成了死人嘛。”曹和平叱责了一句。
这么大半夜,处于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喊出来处理这样的事情,没有谁会高兴得起来。
挨了训斥的张玉富,把颈项一缩,陪着笑脸说:“曹局长说得对。我这是慌了神,慌了神。”
此时的赵大康,特意换上了一身平常很少穿的警服。
虽说是衣着笔挺,外表严肃,表情上却多了几分疲惫之色,要比平日显得有些苍老。
听到曹和平与张玉富的对话,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直接往前走去。
张玉富一见,连忙抢在前面,朝着尸体停放的地方走了过去。
王文泽的尸体,已经从废墟那儿移到了新建的养猪场地面上。
几只装饲料的编织袋子,就是他的灵床。
王文泽的双眼充满血丝,嘴巴张得很大,显见死前经受过一段痛苦的过程。
“面部瘀血发绀、肿胀,瘀点性出血。现在已经出现尸斑,分布较广泛,而且比较显着,尸冷缓慢,牙齿出血,这是典型的窒息死亡。”曹和平立即作出了判断。
到底是老警察,稍许打量了几眼,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王文泽的死亡原因和认定依据。
“嗯,这是体表特征,还要请法医再对体内进行进一步的论证才行。”赵大康问道:“死亡现场在哪里?”
“赵局长,这边请。”张玉富象一条哈巴狗走在了前面。
到了现场那儿一看,赵大康皱眉批评道:“张玉富,这就是现场吗?亏你还是一个老警察,就连保护现场也不会吗?”
曹和平用手指着现场说:“张玉富,你长了一颗人脑子,还是一颗猪脑子啊!”
不怪他们两个领导一齐发作,眼前的情况确实是让人有些说不过去。
所有的砖头都被搬到了旁边,也就是说,原有的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嗯,嗯……”面对领导的指责,张玉富哼哧了几声,这才解释说:“赵局长,我到的时候,这现场上已经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那我问你,把现场破坏得这么一个样子,你们找到了什么?”曹和平没好气的训斥道。
“也就找到了一个钮扣,刚才比对了一下,是王文泽身上掉下来的。”孔一凡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一边说,一边偷看几个局领导的表情。
“算啦,再说多少也都是废话。老曹,你通知刑警支队出现场,治安支队集中力量,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郁书记,你和吴科长配合,组织力量找有关人员谈话。凡是玩忽职守的责任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记住,一定得把调查材料做扎实,不能让检察院那边找出麻烦来。
哼,我还要找王检察长打一下招呼,让他们高抬贵手,总不能真的把自家人给送进牢房吧。”赵大康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中在乐,有了张玉富这么一胡搞,自己身上的担子也就轻松了许多。
“赵局长,你是青天大老爷啊——”张玉富恨不得跪在地上,给赵大康来上一个跪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