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生在心里盘算着,作为男人,这个时候,是该他站出来,做点什么了。他不能一直都是在王德发的庇护下生活,他决定要把两个妈谁进祠堂的事,彻底解决,没有后顾之忧的解决掉。
现在有一个利好是,王德发躺在炕上,没法做选择,如果要是他自己选择的话,事情就难了,现在他没法选择,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都只能接受,没有可反驳的权利,因为,这是天选,天选都没法让大家心服口服,那就再没有什么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贵生把整个事情自己先策划了一番,这种天选的事,阴阳操作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流程。贵生不想简单的做决定,他准备要把这场天选法事做大,场面越宏大,选出来的结果,就越有说服力。
贵生把李月娥托梦只说“祠堂”两个字的事告诉了马秀娥,马秀娥的反应果然很强烈,也间接证明了她的确很重视这件事。尤其是让贵生这么一说,李月萍也是心里惦记着祠堂,那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活着的人和走了的人都想着要进祠堂。
贵生对马秀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走了的和马秀娥都是妈,按照规矩呢,只有一个人能跟着他爸进祠堂,成为王家正统的女人。马秀娥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低着头好半天都没跟贵生说话。
贵生结巴地告诉和马秀娥说本来这件事就应该让他爸来选,可他现在是这个样子,话都说不出来,他又被托梦,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了。他告诉马秀娥,他和他的几个姐姐,这辈子是打心眼里把她当他们的妈,选谁,他们都觉得会顾此薄比,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呢,贵生,既然你爸现在没法做决定,我知道你有办法呢,你就按照自己的方法把这件事解决了吧,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管最终能进祠堂的是我,还是你妈,没有进祠堂的那个,就和你爸埋在一起,要么进祠堂,要么永远睡在一起,可以吗?”马秀娥说。
这句话倒是给了贵生一个很好的台阶,是啊,天选是天意,人为是人意啊。贵生答应了。随后贵生就把怎么进行天选的安排,告诉了马秀娥,马秀娥同意了,让贵生看着办就行了,她呢,依然每天一刻也没有放弃王德发能醒来的希望,给他按摩、和他聊天。
乡俗这种东西,哪怕就是再离谱,那毕竟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流传下来的,可以不屑,但绝不能视而不见。当贵生把这件事告诉在外面的三个姐姐之后,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贵生的办法,是最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
贵生把天选的日子看好了之后,去他师傅那再次请教,师徒两人把整个法师提前预演了一遍。作法的当天,贵生要穿上道袍,念完经后要作法让他能通阴阳两界,在象征着李月萍的遗物和马秀娥的首饰前点两根蜡烛,最终在作法中,谁的蜡烛不灭,天选的就是谁。
贵生一连几天满脑子都是即将来临的场景,生怕有那个环节出了差错。
李月萍的遗物不多,有一个镯子,是王德发买给她的,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手腕上戴着,贵生在他爸的抽屉里把镯子拿出来准备好了。马秀娥给贵生的是王德发骑着自行车去接她来镇上的时候,王德发给他买的一块面巾,不大,很轻薄,虽然已经好多年不戴了,但是她依然完好的保存着。
当天,贵生把王家的长辈都邀请了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作为见证人,争议也就少了。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到了贵生选好的时间,他开始嘴里念念有词,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生怕说出一个字来,都会打搅到贵生念经。
贵生渐渐进入了状态,道袍加身,更显得庄严和郑重,这时候的贵生,完全和生活中的他,判若两人,手里的铃铛,时而急促,转而悠长,就仿佛是两个人在聊天,当渐入高潮的时候,大家的眼睛就没从两根蜡烛上离开。
两根蜡烛会随着贵生的移动,改变着自己火苗的方向,如果没人前去吹一口,就压根没有灭的可能,当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时候,估计心里都在想,什么时候蜡烛灭,可能得看贵生那一口阴阳气吹在哪根蜡烛上吧。
贵生念着经、跳着,不时的眼睛看着两根蜡烛,额头上的汗已经渗了出来,已经有一点时间了,还没有个结果,他自己心里也着急了,这额头上的汗到底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原因,除了他,没人知道。
正当大家都觉得贵生这次可能要失手的时候,贵生的师傅,老二,步履蹒跚地来了,进屋看了看大家,没说话,又看了看贵生,走进放蜡烛的桌子上,站定之后嘴里念叨着比贵生还奇怪的话,最后好像说了句“祖师爷请”还是什么话,听不清楚,可就在这句话说完,老二转身看了看贵生和大家,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蜡烛的动向开始变化了。
屋子里人多,要说呼吸走动都可能影响蜡烛的火苗,也是应该的,可奇怪的是,两根蜡烛离的也不远,马秀娥的那根火苗似乎摇摆的更大一些,旁边李月萍的则要稳了许多。
看这样子,马秀娥想进祠堂的愿望,可能会在这顷刻间成为泡沫,她自己都不敢抬头去看那根会决定自己何去何从的蜡烛。
老二没和大家说话,这个场合,有贵生在,他这个当师傅的完全没有必要说话。当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屋子里的人“啊”了一声!
桌子上的蜡烛,真有一根灭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秀娥那根左右飘扬的蜡烛,依然在飘,而李月萍那根,没有任何征兆的就突然灭了。
这结果,和所有人在刚才刹那间的想法都不一样。
“这就是天意啊!”老二很清楚的嘟囔这一句话,他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的,也是说给躺在炕上的王德发的。
马秀娥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坐在炕边,不停用手搓着王德发手,嘴里嚷嚷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