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一第一次遇见花染是在她常去的一家江西菜馆里。
漂亮得过分的新服务员,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几岁。因为确实亮眼得让人无法忽视,白书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妈妈催她点菜,她才发觉自己的目光有点太肆无忌惮。
她是这家餐馆的老顾客,几乎每周都会过来吃一次,所以很确定这位服务员刚来不久。
这是家小餐馆,加上老板娘自己总共也才三个服务员,点菜都是手写的。
新服务员似乎有些紧张,拿着笔和点菜单站在桌边半天也没有催促一声。
“嗯……那我们要干锅辣子鸡,水煮鱼,蒜泥青菜,再来一个番茄蛋汤。”
白书一来吃过很多次,一点儿不陌生,随口报出菜名。
白妈妈一听她点的菜忍不住埋怨道:“又吃这些?你都不换一换,真是吃不厌。”
白书一一边笑着看旁边的漂亮服务员手忙脚乱写菜名,一边回答妈妈:“我明明偶尔有换,不过这几道是这里的招牌菜嘛,我就喜欢吃这些。”
“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吃这些辣口的。”白妈妈摇头,看旁边小姑娘似乎已经写完了,很和蔼地问道:“小姑娘才刚来吧?写完要报一遍给我们确认一下的。”
“啊……对、对不起,阿姨。我报一遍,您看看是不是这几道菜。”
声音很好听,普通话很标准,但也带了显而易见的南方软腔。
白书一撑着脑袋听她说完,笑眯眯地道:“嗯没错,是这几道菜。姐姐,你多大啊?感觉好像和我差不多啊?”
她刚刚上高一,今年才十五虚岁,一头齐耳的短发,清丽秀气的面容加上满身的青春朝气,看起来极为讨喜。
新来的服务员似乎有些无法招架这个顾客的自来熟,有些无措地道:“我满十八周岁了……”
“哦~那叫你姐姐是没错了,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姑娘你别理她,一一就是自来熟,你去忙吧。”白妈妈有点无奈,对着女儿训斥道,“你真是的,别打扰人家工作。”
“好的阿姨,我先去帮您点菜。”服务员如蒙大赦,匆匆忙忙走了。
白书一往椅子上一靠,撅着嘴道:“我哪有打扰人家工作啦,就聊一聊嘛。”
白妈妈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格的,说好听一些是开朗活泼,讲难听点就是神经比较粗。要不是长得还算好看,可不知得多讨嫌。
“你呀,人家小姑娘是在工作,你和人家说话要是被老板看到了,不是得认为她在偷懒啊?”
“诶……不是吧,那么苛刻?我就是看人家姐姐长得好看,又那么年轻嘛,聊聊天又不会少根头发。”
听女儿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白妈妈忍不住就点了点她脑袋,“也不知道继承得谁,看到好看的人就挪不开眼睛。好看你就要说话,你说得过来吗?”
白书一摇了摇脑袋,一副被怼得很厉害的样子,卖乖道:“我还能继承得谁啊?不就继承得您吗?妈你可别忘了,你自己说的,要不是我小时候还算水灵,你老早嫌我烦把我扔了。你连对亲生女儿都看脸,我看脸有错吗?”
白妈妈没得反驳,只好道:“我看你现在是越长越不可爱了,还是把你扔了吧。”
“那不行啊,扔了我妈妈你会孤单死的,谁给你捶背捏腿逗你笑啊?我可不舍得。”
母女俩一边说话一边等上菜,气氛十分融洽。偶尔有顾客进来还会和她们打招呼,住在周边的人大多认识这对母女。
这里现在虽然已经是H市热闹市区的一部分,但十几年前还是一片村落。因为城市扩大发展进行拆迁,原本村子里的乡亲也就成了邻居。拆迁带富了一堆人,大部分当地人都是好几套房子,只靠租金就能过滋润的日子。白书一的爷爷当初当村长的时候为大家争取到了很大的利益,拆迁费比周围的村子都多,到现在有些人遇到白家母女还会特别热情地招呼她们。
白妈妈本名叫白文雪,当初就是村里少有的大学生。村里还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她就靠自己的能力开了一家药店,加上模样周正又是村长的女儿,一时不知道成为多少愣头青的梦中情人。
可惜条件太好也有烦恼,七挑八捡到了32岁才和一位老师结了婚。
这个老师就是白书一的父亲,故事里经常出现的负心汉。
白书一的父亲叫萧俊生,外地来的老师。当时村子里的人已经因为城市发展受益,基本上不见有真正多穷的人了——只有萧俊生不一样。他从偏僻的山里来,当真一穷二白,家里还有生病的父母拖累,一直到了三十开外还没有结婚。
两个知识分子看对眼在当时也算是一桩美事,两人年纪相仿又有共同语言,不多久就办了婚事。萧俊生入赘白家,第二年白书一就出生了。
可惜好景不长,白书一还没三岁的时候萧俊生的一个女学生就带着刚满月的儿子闹上门来,在当时算得上是个天大的丑闻。
白文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坚决和萧俊生离婚,从此以后就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白家父母因为这件事气得不轻,都病了一场,拆迁这事弄完没几年就先后走了。
风纪问题在当时还是比较严重的,萧俊生净身出户又没了工作,带着那个女学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家这时当真只剩下了两人,即便拆迁安置费足以两母女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白文雪也坚持把药店开了下来。
白书一当时年纪小,对这些事是全然没什么印象的,所以并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加上白文雪教育方式较为开明,她性子更是活泼得过头。
白文雪虽然偶尔对此有些头疼,但女儿大多时候乖巧懂事,对她也颇为体谅,心中还是欣慰占多数。
饭间白书一总归是收敛了一些,不再对着那个新来的好看姐姐问东问西。她耳朵尖,听到老板娘叫她花染,登时又开始无限吐槽自己这个俗到不行的名字。
吃完午餐,两人一起回药店。家族式运营的药店店面不大,刚好两间商铺。楼上是仓库和休息间,白书一住校期间白妈妈大部分时间就住在这里。
其实药店离白书一高中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不到。但白妈妈本来就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干脆就给她扔到学校去了。
“妈,你先睡会儿吧,我看着店就行。要是遇到不懂的我会叫你的。”药店原本倒不是只有白妈妈一人,还有一位当初和她妈妈同学的阿姨半帮忙半打发时间地来上班。只是那位阿姨最近儿媳刚生了孩子,她就辞职回家带孩子去了。
白书一从小在药店长大,耳濡目染,对药品摆设烂熟于心。虽然不敢推荐卖药,但只要人家指明要买,她还是十分手到擒来。
白书一性子活泼,但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又十分懂事,这让她显得十分讨喜。来买药的多是老顾客,不少还知道她家的情况,也不奇怪她一个小孩子卖药,经常逗她夸她。
夸奖对小孩子来说是最大的动力之一,白书一更卯足了劲帮妈妈,这一帮就帮了十年。
“那等一点半你叫我起来,别玩太久电脑,伤眼睛。”白文雪过去还会逞强,但之前病了一场,最近一周又都是一个人上班,是当真感觉到精神不济了。
将近五十岁的年纪,她切身体会到岁月不饶人,不服老也不行。
“知道啦,你去睡吧。”
白书一其实不算太爱上网,但整天读书也确实很无聊。她的名字是她那个又迂腐又负心,如今还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死鬼老爹取的。
书一书一,读书第一。可她姓白啊!
虽然成绩还算优异,但无数次与第一失之交臂的经验已经让白书一提不起什么干劲了。不努力也是第二,再努力也是第二,她还不如拓展拓展自己的兴趣呢。
正在她不亦乐乎地玩着扫雷的时候,挂在门口的铃铛突然响了。这是她挂上去的,保证开门的时候有声音,能让她妈安心地眯一会儿。
“欢迎光临,要买点什……诶?花染……姐姐嘛这不是?”白书一站起来一看,倒是巧,就刚才吃饭的时候认识的,没想到不一会儿又见了面。“你是要买药吗?你要买……你这手怎么弄的?哎,快进来进来!”
她和自己觉得好看的人自来熟惯了,和人家说过几句话就像是朋友了一样。花染刚进来的时候她还挺开心的,在看到对方手上一大片燎伤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不由分说地就把人拉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