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阁老有旧部调去礼部任职,曾当做趣谈跟他说过,礼部有些政令,听说是太玄公主的建议。
他当时只当是白家拿太玄公主当幌子,想利用礼部干涉士林的事,如今再一想,只怕没这么简单。
想着,他便看向掌管中书省的刘阁老,问道:“皇上病重,中书省不打算帮皇上分担一二吗?你们也太荒废政务了!”
刘阁老原先是翰林大学士,在左阁老倒台后,顾南野向雍帝提的建议,破格提拔上来的。
他走的不是六部官员的路子,最是方正不阿,当即驳斥道:“皇上献身社稷,心系百姓,既坚持亲力亲为的审阅三省六部的奏章,我们做臣子的难道还不允?倒了一个左擎天,难道向老有意做第二个?”
之前左阁老执掌中书省时,奏章大多由中书省直接批示,而后送到雍帝面前盖个玉玺,做样子罢了。
雍帝以前放手朝政,却因体制不健全,养出一堆外戚权臣。
自从除掉段左后,雍帝就已逐渐将权利收回,虽建了全新的内阁,但还没有重新把权利放下去。
几人争论了几句,到底不敢直接议论公主干政的事情,各怀心事的出宫去了。
太玄公主辅政的事情,到底是渐渐发酵,在朝堂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有御史台大臣写奏折弹劾,但折子却是落到了太玄手中。
“公主幼年失教,才疏学浅,使其辅政,必误国殃民。再观此事,实乃毅勇侯窃权盗柄之举,毅勇侯出身武勇,以讨贼为生,然其不专于外患,存图谋社稷之心,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
曲慕歌坐在床头,将弹劾奏章念给雍帝听。
起初念自己的那部分,她没什么感觉,但念到御史弹劾顾南野的部分,她越来越生气。
念完之后,她将奏折用力一合,丢在桌上,说:“父皇,你听听,这都说的什么?抨击我就抨击我,为什么要攀扯顾侯?”
雍帝却是浅浅一笑,想到太玄是第一回读弹劾的奏折,便说:“这已算是客气的,早两年骂顾侯的奏章,都要堆成山了。你若想看,可去库房调出来看看,读完几十册,吵架的本事都能涨不少。”
曲慕歌没想到雍帝有心情开玩笑,有些发愁的说:“那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呀?”
雍帝教导道:“若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就丢在一旁不用管。若是接二连三的死谏,便诏来安抚两句,晓以道理,诱以厉害。再不行,就听从劝谏,明贬暗赏,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曲慕歌听出来雍帝的意思,眼下是不打算管那个弹劾奏章了。
但雍帝又说:“不过,御史台有喻家的人。”
曲慕歌心中一惊,道:“那皇祖母想必是知道了……”
雍帝叹了口气,说:“若是太后找你,这段日子要委屈歌儿忍一忍了。”
曲慕歌点点头,但也在琢磨雍帝的意思,是不打算替她撑腰,也不打算跟太后正面交锋了。
她略微有些不快,要她参政的是雍帝,现在有了矛盾,怎么就不管她了呢?
曲慕歌也有些忐忑,毕竟顾南野不在京城,她没经历过这种事,连商量的人都没有。
中午从养心殿出来之后,曲慕歌没有回体元殿,直接出宫去了侯府,在路上又命冯虎去请葛铮和宋夕元来毅勇侯府议事。
顾夫人听太玄说了来意,也有些发愁,跟她一起见了葛铮和宋夕元。
这两人是顾南野的左膀右臂,也是立宪派的肱骨,对当前局势十分清晰。
葛铮说道:“这一年来,皇上和侯爷推行各种新政,虽有阻力,但强压下来,也渐有成效。但只有立宪改制一事,不管是单独与阁老密谈,还是在内阁议会中开个头,都会被所有大臣否决,坚决不肯详述。皇上请公主辅政,为的是给朝臣施压,逼他们做选择。”
曲慕歌后面有些没听懂,追问道:“做什么选择?”
葛铮觉得事大,虽只有可信任的四个人在场,但还是不肯明说。
宋夕元没他顾忌那么多,径直说道:“皇上意在告诉他们,若是不接受改制,他就有可能立公主为储君,将社稷交到你手中。”
曲慕歌虽然知道雍帝对他有较大的指望,但她只以为是类似于“垂帘听政”这种,从来没想过以女儿之身坐上储君之位。
在雍朝这般封建体制下,这简直比改制还要耸人听闻!
顾夫人也听的心惊胆战,说:“皇上也太胡闹了,这不是让小玄儿成了众矢之的?小野也同意了?”
宋夕元解释道:“侯爷同意让公主参政,但没想让公主这么快公开。皇上这次卧病,让公主公开辅政的事,侯爷并不知情。书信已经在路上了,等侯爷知道,必定十分生气!”
曲慕歌摇头道:“我看父皇的意思,是要用我引蛇出洞,木已成舟,就算侯爷知道了,我也没办法退出了。”
葛铮同意曲慕歌的猜测,说:“不管是改制,还是立公主为储君,都会把朝臣和宗室们逼到大皇子那一边。皇上此时用公主投石问路,是想先除去大皇子和喻太后的先锋爪牙。这件事皇上之前就打算做了,但被侯爷阻止。这次侯爷离京,皇上便一意孤行,没人劝得住了。”
顾夫人握住太玄的手,心疼的望着她,说不出话。
被自己的父亲当成政治工具,任谁也不会好受。
曲慕歌的确不舒服,但也没有太强烈的情绪,毕竟她灵魂上与雍帝并无亲情羁绊,她能够比较客观的去看待这件事。
雍帝刚登基时要改制,险些被喻太后弄下台,这说明喻太后在朝中、在宗室中有很大的力量。
之前她一直认为储君之位非大皇子莫属,才一直没有大动作。
此时发现了威胁,必然有举动,那也会随之暴露她的力量。
“我能够理解父皇的举动,既是如此,那咱们也得配合着把事情做漂亮一些,总不能吃了亏又没达到目的,那才是感情用事了。”
葛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十五岁的少女,能这么冷静客观,让他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