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前一世是战略侦察兵连长,对于历史上的经典之战当然一点都不陌生,刘平、石元孙、夏守赟这三个人,他也知道一些相关资料。
刘平和石元孙当时是庆州的鄜延路副总管,后来在着名的三川口之战兵败被俘。
大宋官军在三川口惨败的第一罪人,就是时任振武军节度使、延州知州的范雍。
不对,大宋朝对外战争每战必败,第一罪人应该是赵匡胤以下的所有赵家子孙。
文人掌军,宦官监军,武将靠边站,这是赵匡胤及其赵家子孙的国策,也是大宋朝败亡的基础。
范雍,和饭桶读音差不太多,事实证明就是饭桶。
李元昊选定延州(今延安)为攻击目的地,还不仅仅因为范雍是饭桶,主要是看中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一带通路畅阔,便于进攻大宋腹地。
文人除了能够用笔杆子杀人之外,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量力,好大喜功。范雍这个饭桶自然也有这个毛病,而且被李元昊了解得一清二楚。
既然宋军主将是个好大喜功的饭桶,李元昊于是投其所好,安排一批又一批军卒前来投降,把范雍吹嘘成孙武再世,诸葛重生,大夏国军民都吓坏了。
范雍大喜之下,对所有的投降人员重加赏赐,然后直接编入要塞军和大夏军队作战,其目的是贯彻大宋赵家子孙“以夷制夷”的伟大方针。
李元昊诸军突然发动攻击,事先诈降的党项人纷纷起兵作为内应,金明寨等十余个延州以外的宋军据点,一夜之间全被大夏军队占领。
李元昊充分发扬连续作战、勇猛顽强的战术风格,指挥大军直至延州城下,把范雍这个饭桶包围起来。
范雍吓得肝胆俱裂,一面命人紧闭城门拒守,一面派人带信急召当时屯守庆州(今甘肃庆阳)的鄜延路副总管刘平和石元孙。
李元昊利用打入敌人内部的人员,对宋军的动向了如指掌,便在三川口(今延安西北)设下埋伏,静待诸路入套的宋军。
围点打援,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战术动作,凡是统兵大将都明白。
可是大宋官军的总指挥并非武将,全他娘的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夸夸其谈之外,其他的狗屁都不是。
刘平和石元孙与诸将会合后,集步骑一万多人结阵东行。走了五里多路,终于遇见严阵以待的大夏兵。
当时天下大雪,“平地积雪数寸”。两军隔河列阵,都摆出偃月阵相持。大夏军很快渡水逼近,并且变成横阵。
大夏兵背水列阵,而且摆成横阵,这是一种防御态势,更是一种蔑视大宋军攻击力的态势。
横阵变化多端,也属于一字长蛇阵的变体。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军卒没有经过反复训练,冲击横阵是非常危险的。
毫无疑问,大宋军队从来就没有进行过严格训练,根本不知道攻打横向排列的一字长蛇阵,需要掌握三个要领:掐头、拦尾、击腰。
也就是说,要想打垮敌人的横阵,自己这一方最少需要三员猛将,同时对左中右三个部位同时发起攻击,而且要有勇往直前、死战不退的顽强意志。
宋将郭遵一介莽夫,看见敌人羞辱自己,顿时率骑兵冲击敌人的中间部位,结果自然是“不能入”。
大夏兵左右两侧一动,郭遵马上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刘平没有办法,只能指挥宋军全力压上。
混战之中,刘平的脖子和耳朵皆被流矢射穿,血流遍体。大夏兵稍微退却,刘平似乎小胜一阵。
如果刘平稍微有点军事常识,他就应该明白两个事关生死的巨大问题:
第一,刘平的部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且是冒着大雪跋涉而来,属于疲兵。
第二,大夏军队以逸待劳,居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而是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很明显,李元昊认为刘平的军队还剩一点儿力气,必须彻底给他磨掉,从而减少自己的伤亡。
这么简单的一个疲兵之计,刘平和他的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灾难就此埋下。
果然不错,刘平正在安抚自己的军队,大夏兵忽然又来一拔,并且利用轻骑兵“轻兵薄战”,也就是展示自己的骑射功夫,顿时箭如飞蝗。
刘平所部为了避其锋芒,就把阵势往后稍稍收缩了一下,在交战过程中属于很常见的战术动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川口惨败的第二个罪人,也是真正的罪人出现了:监军黄德和!
关键时刻,远居后阵的宋将黄德和,本来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看见刘平的前军往后一退,他马上召集麾下掉头狂逃。
前军正在布置反击,后军居然逃跑,大宋官军的传奇笑话,就是这么诞生的。
刘平只好派自己的儿子刘宜孙乘马追赶黄德和,拉住他的马疆苦劝:“万望将军勒兵回击,并力击贼,即可一战而胜。”黄德和不听,纵马驰奔而去。
刘平无奈,急遣军校“伏剑遮留士卒(也就是杀掉逃跑者),得千余人。转斗三日,贼(西夏军)退还水东。”
刘平率众退至西南山,“立七栅自固”。半夜,西夏集大兵围攻,“四出千合击,绝官军为二”,苦战不支,宋军绝大部分战死,刘平、石元孙皆为西夏军生俘。
先行逃跑的黄德和竟然反诬刘平率兵降敌,“朝廷发禁兵围其家”,刘平家眷两百余人全被下狱。
黄德和是东京汴梁城最有名的青年才子,似乎是整个大宋朝最杰出的表率,从民间到朝廷全都是他的粉丝。
粉丝们来回鼓噪,大骂刘平卖国该杀。如此上下串联,为国浴血奋战的刘平,竟成了人人喊打的人物。
有了这种巨大的舆论做后盾,黄德和公然叫嚣:谁敢出头给刘平说话,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这个关键时刻,朝廷中站出一个人,也就是后世话本小说极力丑化的老家伙:庞籍庞太师!御史大夫庞籍,就是司马光的老师。
丑化庞籍是第一大奸臣,那是文人在小说中胡说八道的。庞籍自告奋勇,亲自担任针对黄德和不战而逃的主审官。
在审案期间,庞籍不收礼,不接受任何人拜访,不屈服于任何威胁,最后扛住朝廷和民间的巨大压力,黄德和被判腰斩弃尸,人头送到延州城挂在城门楼上。
因为大宋朝早就废除了腰斩这种酷刑,但是庞籍认为黄德和所犯罪行不容于人间。如果仅仅是斩首,实在是便宜了罪犯,不能告慰那些为国牺牲的烈士们。
黄德和被铡刀腰斩弃尸,这是大宋朝历史上唯一的一个,也是让全体将士扬眉吐气的唯一一次。
庞籍这一次“残暴不仁”,让那些为黄德和喊冤的士子们气急败坏,于是在自己笔下百般诽谤,“庞太师”从此变成朝廷恶人的代名词流毒千古。
这一折戏文,居然被无耻文人安在包拯身上,弄出一个什么狗屁不通的铡美案。
一个为国家功臣洗冤昭雪的历史事件,竟然被篡改成一场风花雪月的荒谬故事,而且传扬近千年,真是让人恶心。
大宋文人有罪,由此可见一斑。
大宋朝廷认为刘平父子和石元孙已经战死,追赠他为朔方节度使,谥壮武,“子孙及诸弟皆优迁”。后来朝廷查证落实,刘平和石元孙并没有战死,而是力尽被俘投降了。
镇海军节度夏守赟上书朝廷,详细陈述了三川口的战斗经过,为刘平、石元孙说了不少好话,保住两家没有被追究。
听了这么长一篇传奇故事,李宪更加疑惑:“嵬拓大人,你把这些陈年旧事重新提起,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嵬拓凌宁的声音突然冷厉起来:“自从李谅祚登基之后,这数十年可把大夏国给坑苦了。尤其是李乾顺倒行逆施,在金国女真贼子妄想席卷天下的危险时刻,他居然效法腐朽的大宋重文抑武,这不是要把大夏国彻底葬送吗?”
这番话的确是真知灼见,李宪当然爱听,所以点点头:“嵬拓大人此话有理。”
嵬拓凌宁伸手一指头顶上:“清源武馆已经办了十年,目的就是要给大夏国正本清源,回归正道。但是我们力量有限,需要得到广泛的支持。在此之前,李乾顺的皇后是南仙公主,大辽国指望不上。现在南仙公主不在了,大辽国已经败亡。”
“大金女真贼子志在天下,如果我们同意完颜京的提议,那不过是与虎谋皮,让大夏国败亡得更早。大宋朝廷更加腐朽不堪,宋军简直比我国的女人都不如,找他们没有丝毫意义。所以我们就想到了你追魂枪和耶律余里衍公主。”
李宪闻言一震:我操!这帮家伙躲在深山沟里,居然是苦心孤诣想造反,还想把老子也拖进去。
难怪他们不厌其烦地讲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故事,原来他们已经蓄谋已久,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这帮家伙想搞军事政变,但是自己手中的力量有限,只能躲在山沟里搞些阴谋诡计,所以迫切希望找到一只强大的武装力量做后盾。
震惊归震惊,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想要推翻一个天子,当然是天大的事情。究竟应该如何处置才妥帖,李宪需要立即拿出一个决定。
很多人都想知道一些秘密,这是人之常情。可是秘密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这也是基本规律。
别人把诛灭九族的秘密告诉你,如果你不赶紧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剩下的结果就不用说了。
李宪真是欲哭无泪:老子不过是想给金国女真鞑子找些麻烦,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没想到一路走来,居然让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撞。
李宪有些愤愤然:大金女真鞑子要杀自己,那是应该的,老子认了;大宋君臣也要杀自己,老子赶紧躲起来。没想到大夏国的“流亡在野党”也插一脚,居然想拉拢自己作为后援。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处。李宪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