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冬宁心地善良,而且对李宪死心塌地,所以把李宪看成了圣人。
其实,韦冬宁仅仅说对了一半,李宪没有仓促行动,主要居于三个原因。
第一,也就是韦冬宁说的,如果黑讫支部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面对压力自己放弃求生的欲望,那就没有必要再救了。
第二,佛头山一战,让刚刚组建的北上支队彻底伤筋动骨。不是说完全丧失战斗力了,而是担心插手昂耆泺的战事,会让自己变成光杆司令。
第三,傻金刚孟威那边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让李宪的决策受到极大限制。在没有搞清楚完颜阿里合留下的伏笔之前,暂时只能忍耐。
李宪已经制定了未来两年的战术目标,这是未来长远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绝对不可能为了眼前的局部得失,让自己失去执行既定计划的能力。
佛头山一战,直接战死两个连六百人,负伤的还有七八百人,让李宪真正领略了冷兵器作战的巨大破坏力。如果紧接着再来一下子,李宪真的承受不起。
关键是给毕长青的战役计划已经送出去了,再也没有调整的机会。
毕长青并没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如果李宪不能按时完成预定计划,特遣军团一万六千余人前途难料,那才是巨大的灾难。
给毕长青的战役计划是在昂耆泺完成的,这是一次彻底的调整,和原来在飞狐县制定的计划完全不同。
耶律余里衍察觉到李宪的行为先后矛盾,原因正在于此。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李九郎再次返回,而且带回来一个人,正是白鞑靼部落的牧场巡逻队统领:蒙陀纠。
现在事情紧急,耶律余里衍马上在南山坡小帐篷召见:“你就叫蒙陀纠?你们和涅剌部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跑到这里所为何事,难道想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蒙陀纠礼节周全,双臂在胸前交叉躬身:“外臣蒙陀纠参见公主殿下!”
“胡说八道!”耶律余里衍勃然大怒:“白鞑靼部落的大头人古床儿,是我朝皇帝陛下赐封的详稳。你居然口吐狂言自称外臣,来人,把这个逆贼拉出去砍了!”
蒙陀纠毫不惊慌,依然躬着身子,但说出话来已经是分庭抗礼:“公主殿下暂且息怒,外臣是来求见追魂枪李宪的,不是前来觐见大辽公主殿下的。要杀要剐,必须等外臣见过追魂枪再做定论不迟。”
臣子自称外臣,表明他不承认自己是大辽国的人,属于公然造反。耶律余里衍气得俏脸发白,高耸的胸脯极速起伏,几乎到了暴走的边沿。
一旁的韦冬宁赶紧打圆场:“公主不用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更没有必要气坏了身子。既然他想求见我家公子,那就如他所愿。如果他真的居心叵测,想必应该知道公子有半仙之称,自然容不得他。”
“唉——”耶律余里衍好不容易顺了一口气,冲着韦冬宁摆摆手:“暂且寄下他这颗狗头!去把公子请过来。”
韦冬宁掀帘出来,结果李宪就站在外面,而且牵着李九郎。
韦冬宁顿时明白了:“小鬼头有眼力,居然这么快就把你爹爹请过来了。”
李九郎咧嘴笑道:“孟威大哥让我一定要把蒙陀纠送到爹爹面前,没想到公主要先见人,我当然要赶紧禀告爹爹。”
“干得好!”韦冬宁一摆手,同时高声叫道:“公子驾到!”
李宪一步跨进帐篷,蒙陀纠顿时换了一个人,转身单膝跪地:“末将蒙陀纠参见公子!”
看见蒙陀纠用家臣身份见礼,李宪大感奇怪:“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说话!”
“遵命!”蒙陀纠起身侧跨一步,然后又躬身侧立在李宪右前方。
李宪看了耶律余里衍一眼,发现对方双眼发红,俏脸已经发黑了。
“按说我们现在应该是敌对立场,本不应该见你才对。”李宪对耶律余里衍摆摆手,然后对蒙陀纠说道:“你单人前来,足见诚意,所以公主破例接见。现在我也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蒙陀纠这才对耶律余里衍躬身行礼:“公主殿下别生气,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事情重大,但是我绝对不会向大辽国屈膝。”
这分明是公然挑衅,简直太过分了,李宪赶紧打断:“既然事情重大,那就少说废话,直接说正题!”
蒙陀纠转身对着李宪躬身说道:“公子,我此前已经和孟威、陈团两位兄弟详谈一个时辰,然后才过来求见公子。”
李宪脑海中念头电转: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孟威、陈团和他谈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过来见我,说明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其中必有缘故。
想到这里,李宪点点头:“既然孟威和陈团让你过来,那就说明你值得相信。不用拖沓,捡重要的说。”
“是这样的。”蒙陀纠点点头:“三道梁一别,仅仅过了七天时间,我带队巡逻的时候就碰到了涅剌部的信使。刚开始,那家伙什么也不说,一口咬定有紧急公务要面见我们的大头人古床儿。”
“经过我严词拒绝之后,那家伙才从怀里拿出一封火漆封住的信函,说要当面交给古床儿。我把他带回牙帐的途中,刚好遇到族卫队统制董牙忽,他居然不让我继续送信使,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好在族卫队里面有我一个兄弟,当天晚上就住在兄弟的帐篷里面。后半夜的时候,兄弟值夜回来就说要出征,而且要集中族卫队和牧场卫队一共是两千四百人,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慢着!”耶律余里衍突然插话:“你说的董牙忽,是不是拔思母部的麻普?”
李宪知道,麻普是大辽国的官职,又叫麻都不,相当于副县长。
蒙陀纠点点头:“公主说得对,正是他。”
耶律余里衍恨声说道:“原来这个逆贼躲在你们白鞑靼部落!如实招来,拔思母部有多少余孽躲在你们那里?”
蒙陀纠并没有在乎耶律余里衍的语气不好:“也不能说是躲避,而是因为董牙忽答应臣服于古床儿大头人。他一共带过来七百多户五千余人,外加牲口八十余万,让我们白鞑靼部落实力大增,所以古床儿让他掌管族卫队一千八百人。”
李宪疑惑不已:“这些内容,有必要让你冒险过来见我吗?”
“公子有所不知!”蒙陀纠接着说道:“出兵之日,古床儿专门下令,此次出征由董牙忽担任都统制,我担任副统制。但是两千四百人一分为二,我和董牙忽分别带领一千二百人。”
“没想到刚刚抵达三道梁,董牙忽就撇开我召集百人队将秘密聚会,这其中就有我的几个兄弟。董牙忽居心叵测,居然准备在昂耆泺混战中置我于死地,然后带领全军向金兵投降。”
李宪点点头:“我已经明白了,你们在昂耆泺西面三十里发生内讧,并没有攻打黑讫支部落。白鞑靼部落发生内乱,找我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我对古床儿半点好感都没有,绝不会管你们这些事情。”
蒙陀纠摇摇头:“董牙忽已经被我给杀了,原来属于拔思母部的三个百人队将全都被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全都在我手中。我不是要公子出面帮忙,而是想投到公子帐下效命。我没有带人过来,就是想协助黑讫支部反击契丹效死营。”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宪摆摆手:“蒙陀纠,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利用你。我这里你肯定适应不了,既然你已经杀了董牙忽,那就赶紧返回去说明情况,让古床儿把拔思母部清理干净。”
对于李宪的冷漠态度,蒙陀纠并不在意,而是嘿嘿一笑:“公子还记得掘地鼠董成么?”
李宪大吃一惊:“你认识董成?”
蒙陀纠呵呵一笑:“我当然认识董成,因为他是我的嫡亲兄弟。我在三个月前突然接到一封信,董成说他已经是蔚州追魂枪的手下,让我赶紧设法脱身赶到蔚州去。我还没有想好如何才能把兄弟们带走,结果在三道梁遇到了公子。”
李宪猛然想起来,在三道梁的时候如果不是蒙陀纠出来说话,也不可能用几个油桶解决争端。
蒙陀纠和察尔罕那时候的兵力占绝对优势,如果真要打起来的话,李宪这一方必定损失惨重。
至于掘地鼠董成,那完全是一个偶然。
李宪伏击鸠魔铁的铁弓营,刚刚投诚的金枪太保马彪被敌人诱杀,七十多个兄弟被抓。
李宪潜入济源县临水镇解救被关押的兄弟,顺手把掘地鼠董成和他的五十多个兄弟救出来,结果他们赖上了李宪。后来交给奔雷剑杨春扩充血手党,再也没有见过。
李宪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又姓蒙了?”
蒙陀纠笑道:“蒙、董在草原上没有人分得清,我当初偷了折可适的一匹宝马,结果后来动辄得咎,一直逃到草原上才摆脱追杀,所以改名陀纠(脱咎)。就算董牙忽不想杀我,我也要杀了他,然后回到公子身边。公子能够把我兄弟董成救出来,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唯命是从,赶都赶不走的。”
李宪还是摇头:“既然董成是你兄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飞狐军的军规军纪。如果是你一个人,我现在就留下你。可是你身边还有一千五百人,我不知道底细,绝对不能乱收。”
蒙陀纠点点头:“过去三个月时间,我专门到大同府去了一趟。如果不知道军规军纪,没有了解公子的行事作风,我也不敢仓促决定。我们出来了两千四百人,已经被我杀了八百多人,剩下的一千五百多人都是信得过的兄弟,而且骑射功夫都比较过硬。”
“既然兄弟们铁了心要跟我吃苦,那就过来给我当兄弟吧。”李宪白得一支军队心情好了不少,同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还有个问题,你对昂耆泺那边的情况了解多少?我指的是敌人方面的情况,比如说契丹效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