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公堂,酷刑逼供。这是李宪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居然就被他碰到了,那还不一蹦三尺高?
原来,韦冬宁没有社会经验,杨琼、慕容宫、文成泰这些人最关心的是粮食,结果就忽视了许多东西。
李宪进入郝家市城堡——的确就是城堡,而且是两层围墙的坚固堡垒。
外围墙高度超过十五米,厚度超过两米,边长超过四百米。大门有门楼和吊桥,围墙四角分别修建一座碉楼,里面居然有神臂弓。
外围墙里面还有内墙,边长一百二十多米,围墙高度十二米,里面是四进的砖木结构三层楼。一楼和二楼都是砖墙,第三层是雕龙画凤的木楼,房顶居然是琉璃瓦。每一层都有回廊连接,各种房间数百间。
韦冬宁跟随李宪一年多时间,而且还参加了昂耆泺水泡的“奴隶革命”,所以她对李宪的心思很清楚,姑娘们全部在内堡,突击营全部在外堡接管了大门楼和四座碉楼。
李宪本来准备留在外堡指导防御,但是韦冬宁和杨琼坚决让他进入内堡,说是便于商量事情。
姑娘们都在忙碌,有的在磨面摊饼,有的在赶制衣服。吴小琴她们三十五人负责指导,让姑娘们缝制胸罩、内衣内裤、衬衣、长裤。
李宪对于金银财宝没有半点儿兴趣,带着韦冬宁和杨琼开始对所有房间进行巡视。没想到在最后面的东北角,发现了一个独立区域。
韦冬宁拔出未济重剑,劈断铜锁打开房门一看,居然是三间牢房,而且是一座水牢!
杨琼提着一盏马灯进去一晃,顿时惊呼一声:“大哥,水牢里面被绑着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
李宪冷哼一声:“冬宁赶紧到前面传令,让慕容宫带一个排进来救人!”
这一阵忙碌,很快就到了鸡鸣五鼓,马上要天亮了。
从水牢里面一共抬出来两百七十多人,这些人都没救了。有的被割掉了舌头,有的被打断了肋骨,有的被砍断了锁骨,有的被打断了双腿,还有几个人被挖掉了双眼。
慕容宫面容扭曲,死死地捏着双拳,来到李宪面前说道:“这位就是上次公子在栾城救出来的中军护旗官褚霸。可怜他被挖掉双眼,已经没救了。”
看着眼前的凄惨场景,李宪几乎是牙缝里蹦出两句话:“血债血偿,天公地道。郝家市一等农户、二等农户的成年男子,全部给老子绑起来斩首殉葬!”
两百七十多奄奄一息的活死人被抬到全院的广场上,郝家市男女老少两千多人都被突击营集中起来。
李宪站在正北面的一个小戏台上,说出话来仿佛来自地狱:“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活不下去的贫民,为了争一口饭被迫起来造反。你们把他们抓住,直接杀了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们丧心病狂,居然做出天怒人怨的畜牲行为。”
“杀人者人桓杀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子一向的观点,首犯严惩,从犯必究!三等农户以下的人,全部到西面集中!一等农户、二等农户的成年男子,全部斩首陪葬!”
慕容宫、文成泰他们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一场大屠杀持续了十多分钟。包括联庄队员在内,一共有四百七十多人被斩首,然后全部扔进水牢填平。
李宪随即下达命令,对南面的田家庄同样进行大清洗,首犯、从犯一个不留。
这是李宪第一次针对汉民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虽然有急怒攻心的原因,但也有长远的考虑。
金国女真鞑子马上就要南下,未来大河两岸奋起反抗的并不是那些大地主,而是最底层的穷苦百姓,比如说猛将牛皋。
李宪坚信,不管在任何年代,二八原理都不会错。只有代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能团结最广泛的力量,应付最艰难的局面。
日上三竿的时候,田家庄三等农户以下的一千四百多人,也被集中到郝家市。
所谓三等以下的农户,也就是后世民国末年的中农、贫农、雇农,代表着全社会百分之八十的群体,是力量最强大的群体,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主要力量。
“把你们全部集中起来,我就是要宣布三个决定:第一,郝家市、田家庄不存在了,今后改成杨氏义庄。第二,原来属于郝家、田家的财物,一律作为杨氏义庄的共同财产。第三,由四等农户和五等农户推举三十五名代表,共同管理杨氏义庄。”
地主一旦被打倒,雇农、贫民每一家可以分到十五亩地,很快就能爆发出自己的力量。
有了在昂耆泺改造奴隶的成功经验,李宪这一次没有费事,因为都是汉民,语言沟通上没有障碍。
吴小琴特务排的三十五人,都是昂耆泺事件的经历者,成为联络贫雇农、宣传杨氏义庄的主力军。
经过最后统计,去掉郝家市、田家庄的直系人口,目前的杨氏义庄一共有两百四十多户,三千一百多人,一万六千多亩熟田,两千多只羊,五千多只鸡。
一共找到十三座地窖,库存的粮食超过十五万斤,棉布一千多匹,锦缎绢绸三百多匹,金银财宝不知其数。
李宪有些疑惑:“粮食还是太少,十五万斤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五十多斤,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
杨琼笑道:“不是你这么算账的,这十五万斤粮食属于最后储备。我刚才带领几个老丈骑马出去转了一圈,属于杨氏义庄的小麦就有九千多亩。按照老丈的说法,平均亩产八十多斤,那也有七十多万斤。”
“扣除朝廷的十万斤,还有六十多万斤。你以为老百姓都吃白面吗?不可能!大年三十吃一顿饺子,那都已经是洪福齐天了。另外还有数千亩毛芋,据说亩产达到三百斤,虽说很涩口,但煮熟了也能吃。大河两岸还有很多野菜,这才是老百姓的食物。”
李宪点点头:“告诉庄上,今后新分地的家庭,收割的麦子全部属于自己。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卖粮食。朝廷?不用理他们!”
杨琼吃了一惊:“大哥,你没说胡话吧?今后都听你的命令,难道你不走了吗?”
“肯定要走的,但不是今天。”李宪摇摇头:“你保护出来的那些姑娘们,身体都垮了。这里围墙坚固,而且有漳河作为屏障,易守难攻。我决定在这里停留几天,让大家把身体恢复起来。慕容宫的突击营需要训练,还要组织百姓抢收麦子。”
杨琼还是没有听明白:“就算停两天,今后如何听你的命令?”
李宪不好说金兵马上南下,只能莫测高深地一笑:“你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河流大拐弯,像牛耳湖一样,对于兵家是一处死地,建立基地却是个好地方。肯定会有人过来经营,你放心就是。”
第三天中午,傻金刚孟威突然过来报告:“漳河西岸出现官军,据说是刘光世的部下,统兵将领叫做王师成,正在追赶杨江残部!”
李宪还没说话,杨琼已经跳起来了:“残部多少人?将领是谁?”
孟威摇摇头:“是割麦子的老农过来报告的,据说官军派人过河询问。刚好碰到我们的人,因此按照公子的吩咐应付过去。听说这批官军要在这里渡河,然后北上夹击吴湛。公子,现在如何处理?”
李宪伸手按住杨琼的左肩:“命令:突击营分散到农户之间,制式兵器全都藏起来,统一使用原来庄丁的哨棒。如果遇到外人询问,就说是郝家市的护庄队,保护百姓收割。如果官军渡河,就说庄主设宴,给将军们接风洗尘。快去!”
孟威离开之后,李宪才对杨琼说道:“在女兵营挑选一个排,然后换上村妇的服饰,带上镰刀出去,看看孟威所说的残部究竟是谁。没想到这里还是一个大漩涡,所有人都往这边过来了。”
杨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是当然啊,漳河西南面就是洺州和邯郸,张迪前不久攻打洺州惨败,数十万人崩溃,官军当然紧盯着这里。别人要么往北逃跑,要么往南逃跑。你倒好,偏偏一头撞进来。”
苦笑着摇摇头,李宪把韦冬宁拉到里间问道:“派出去的人出发没有?”
韦冬宁点点头:“刘菊仙带领七个人昨天晚上就走了,按照她们的行程,今天应该赶到邢台,然后南下滏山,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六天时间。”
原来,李宪把郝家市、田家庄的大小地主全部处决之后,发现这两个庄子都非常坚固,仿佛双鬼拍门之势,控制了平乡镇的漳河回流湾区域的大片土地,简直就是个独立王国。
既然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李宪决定暂时不走了,而是让人过来把那些没有参军的姑娘们接走。
前文说过,罗谦奉旨当土匪,后来发展到四千五百人扩编成独立团。
罗谦已经按照李宪的命令,率领精锐两千四百骑渡河南下,秘密建立伏牛山区的卷山基地。
要说这个卷山基地,那还是安九娘的大哥安重弄出来的。安九娘、张廷飙等人跟随李宪发展,尤其是有了奔雷剑杨春的率领,几件事情都干得非常漂亮。
安九娘找到李宪,想把大哥大嫂接到蔚州,这样比较安全。李宪没有同意这个要求,反而命令安九娘拿着自己的命令,让罗谦率领精锐主力秘密南下,要进一步扩大卷山基地。
罗谦手下有两个得力助手:苍山独立营罗成、滏山独立营董捷。
罗成在苍山坚守,目前和狄猛接纳了张迪的残部褚精忠、伍文彬,据说有一万九千余人。
董捷率领一千多人坚守滏山,一直秘密窥视邯郸。现在情况有变,李宪让韦冬宁派出一个小组,拿着自己的命令调动董捷的滏山营,策应姑娘们西进。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光世这个混账的部下要在这里过河,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