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二十二日,宋徽宗赵佶下诏内禅,东宫太子赵桓在福宁殿即位,史称宋钦宗。
十二月二十四日,宋钦宗赵桓移驾崇政殿,太宰白时中率百官入贺。
尊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艮岳边的龙德宫。皇后郑氏为道君太上皇后,迁居宁德宫,称宁德太后。
也就是这一天,东路金兵正先锋完颜当海,命令副将雏胡失占领玉郎城,控制了赵州桥。
六部都统完颜昌,全力进攻庆源府,切断了中山(真定)、平定州的南撤通道,种家军种师闵部覆灭在即。
十二月二十五日,宋钦宗赵桓颁旨大赦天下,百官进爵一等。
李纲、吴敏、宇文虚中担心天下大乱,不敢过度宣扬此事,翰林学士王孝迪起草赦文、诏书,并没有说明宋徽宗赵佶禅位,更没有说东宫太子赵桓当了皇帝。
掩盖这个事实并不难,因为诏书格式有特殊规定,抬头都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末尾加盖传国玉玺。至于皇帝究竟是谁,除了京城的大臣百姓,外面根本不知道已经“中场换人”。
宋钦宗赵桓登基了,他的皇帝身份只有京城之人知道,外面的人还以为在给宋徽宗赵佶做事。如此倒行逆施,大宋不灭都没天理。
好吧,按照李纲血奏的说法,只要宋徽宗赵佶禅位,东宫太子赵桓登基之后就可以赌一把,能够“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
现实情况是:河北方面,真定府、中山府、平定州陷入重围。河东方面,代州陷落之后,忻州已经被包围,太原府变成前线。
可惜事与愿违。
国势危如累卵,宋钦宗赵桓、大臣白时中、吴敏、宇文虚中、李邦彦、李纲等人并没有讨论军情,而是开始切蛋糕!
一个新朝廷的蛋糕可不小,一共有两块:
名不正则言不顺,第一蛋糕是改元。白时中、李邦彦、宇文虚中提出“靖康”,取“靖难、康平”之意。
第二块蛋糕最关键,也是那么多大臣置国家大局于不顾,极力鼓吹禅位的动力——升官发财!
有皇帝就一定要有皇后,宋钦宗赵桓加封的第一人,当然是自己的老婆,册封太子妃朱琏为皇后,开始母仪天下。
朱琏现年二十五岁,生有一子赵谌,今年八岁,册封为皇太子。
(苕面窝注:朱琏有一个妹妹朱凤英十六岁,一年前嫁给三皇子赵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大家争权夺利的原动力,这个规矩不能破,追封皇后朱琏的死鬼老爹朱伯材为恩平郡王。
稳定后宫之后,宋钦宗赵桓还要大封功臣,奖励从龙之功。
舅舅王宗濋,加封为奉国军节度使、充殿前副都指挥使。
宋钦宗赵桓是故惠恭王皇后生的,王宗濋是故惠恭王皇后的大哥,也就是国舅爷王元的长兄!根据李宪的命令,王元目前在飞狐县隐居,暂且不提。
宋钦宗赵桓第一个加封舅舅王宗濋,“殿前副都指挥使”是一个什么职位?就是高俅的头衔,俗称殿帅,掌管四厢禁军。
宋钦宗赵桓并没有下诏免去高俅的官职,但是“殿前副都指挥使”位置上出现了两个人,大内四厢禁军究竟应该听谁的?
宋钦宗赵桓出手第一招,就把矛头对准老爹赵佶,要削弱太上皇的嫡系势力。
置外敌于不顾,开始疯狂的内斗,这就是赵家天下的腐朽本质,也是李纲、吴敏、宇文虚中、耿南仲、王孝迪等人祸国的罪证。
这还没完,宋钦宗赵桓紧接着加封两个人:
大舅子朱孝孙,加封右金吾卫上将军,负责内廷守卫。三皇子赵楷被自动解除兵权,皇城骑卫到了大舅子朱孝孙手中。
小舅子朱孝庄,加封永庆军承宣使,负责黄门传召。太上皇赵佶的嫡系梁师成靠边站,进入皇城就要朱孝庄点头才行。
把外戚全部提拔上来之后,宋钦宗赵桓加封的第四人,就是鞍前马后跟随自己十年的耿南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耿南仲在东宫十年,原为太子詹事(机要秘书)。这一次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
耿南仲此前不过是一个小秘书,写写画画还行,现在一步登天当上了国防部副部长,这他娘的能够指挥打仗吗?
后宫安定了,近臣也准备好了,宋钦宗赵桓想到了太监身上。一个皇帝总需要一个大太监,不然啥事儿都干不成。
太监梁方平,一直在东宫服侍,深得宋钦宗赵桓喜爱。利用王宗濋取代高俅,梁方平自然是取代童贯的最佳人选。
宋钦宗赵桓随即下诏:加封太监梁方平为河北、京东制置使,统一指挥浚州、滑州、曹州的朝廷官军,抵抗金兵入侵,为国家建功立业。
制置使,并非常设官职,是北宋边疆地区临时性的最高军事统帅,可以独自招兵催粮,相当于后世的前敌总指挥,属于性命攸关的职衔。
什么叫把军国大事当儿戏?无耻的大宋那才叫儿戏!
如果说是种师道出任制置使这个角色,那还差不太多。即便是老将军何灌,或者是张叔夜,勉强说得过去。
梁方平此前还是一个小太监,摇身一变就成了河北、京东前敌总指挥,整个国运都交给他了!
做出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能怪宋钦宗赵桓么?不能怪。
要怪,就要怪更加无耻的赵匡胤,因为这一套治军国策是他定下来的,不肖子孙赵桓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一连串的圣旨飞出朝廷,虽然好多人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有好多人兴高采烈,只有两个人极度郁闷。
李纲和宇文虚中忙活半天,不过保住了目前的乌纱帽,其它的啥也没得到。看着别人升官发财,他俩想不郁闷都不行。
真要说起来,这也很容易理解。
宋钦宗赵桓要想削弱太上皇的势力,首先就要对付高俅和童贯。宇文虚中原来是童贯的参议官,这一次没有被牵连,能保住原有的乌纱帽就不错了。
李纲就更别提了,他在朝中半点人望都没有,还赶敢不上“浪子宰相”李邦彦。对于宋钦宗赵桓来说,李纲属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
新皇登基的首要问题,就是要扶持自己的嫡系,在关键时刻能够说一不二。李纲总想在各派之间左右逢源,却又不想随大流,有些独立特行的意思。
居然采用写血书的方式,逼迫宋徽宗赵佶退位,由此可知李纲的秉性。
过去数年,李纲既没有弹劾过蔡京,也没有弹劾过王黼,更没有弹劾过童贯,甚至连骂声最大的朱勔都没有弹劾过。也就是说,李纲赞同宋徽宗赵佶的各项决策。
现在国事艰难,外敌马上要兵临城下,李纲突然站出来写血书,把所有罪过都推给最高当权者,这就叫不忠。
在李纲的意识中,有了功劳就是自己的,出了问题都是最高当权者无能。既然如此,我要你这样的臣子何用?
不管在任何朝代,李纲这种人都不会得到上位者赏识,而且属于最高当权者眼中的奸臣,倒台是迟早的事情。
不要说在朝中混不下去,就是放在后世的职场,李纲这样的人在任何企业都会被炒鱿鱼。
当然,最失落的人还是李纲,按照他原来的预计,“佥枢密院事”这个职位非自己莫属。为别人做嫁衣,还得罪了太上皇赵佶,也为后来做了铺垫。
毕竟宗徽宗赵佶是在李纲逼迫下退位的,如果他不能在新皇帝身边有所作为,必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个巨大的恶果,任何读书人都承受不起。
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二十六日,宋钦宗赵桓正式下诏,向河北前线派出了第一支增援部队。
拜河北、京东制置使梁方平为主将,拜何灌为制置副使,简练厢军两万守浚州河桥,扼守京城东北门户。
从新宋门外校场观礼回来,韦冬宁、杨琼、孟威、陈团顿时吵作一团。
李宪并没有去看朝廷誓师出兵,因此有些奇怪:“出去玩了一天还有精神吵架,究竟怎么回事?”
杨琼嘴巴最快:“我们在打赌!”
李宪更加奇怪:“闲的没事,你要和谁打赌?”
杨琼反手一指:“就是孟威和陈团这两个混蛋,居然欺负我没见识!”
孟威呵呵一笑:“我们是实话实说,怎么欺负你了?冬宁姊姊是老实人,你问她就好了。我们当初跟随公子深入漠北,那才叫万里纵横,骑射无双。你看今天朝廷派出去的两万骑兵,双手不敢放开马鞍前面的铁过梁,根本腾不出手来挥动斩马刀,又怎么能够打仗?”
李宪心头明悟,随即苦笑道:“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们打赌的内容是什么?”
陈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说凤儿小公主和她的卫队,可以在两万官军之中杀一个来回,而且不会折损一人一骑。杨琼姊姊不相信,所以吵起来了。”
韦冬宁板着脸呵斥道:“行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杨琼才十五岁多,孟威和陈团十四岁不到。二十几岁的韦冬宁是标准的大姐大,她一发脾气,小家伙们顿时安静下来。
韦冬宁看着李宪,满脸都是忧虑之色:“公子,今天看见情况的确让人担忧。河东、河北的敌情日益严重,朝廷派出去的援军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不可能挡住金兵。汴梁城实在太危险了,公子赶紧走吧。”
李宪微微一笑:“走?金兵分两路南下,现在想返回蔚州也没有通道,你说往哪里走?”
韦冬宁小手一摆:“回来的路上我考虑过了,北上不行就南下。公子出城赶到卷山,那里有邹吉、罗谦,还有杨再兴和慕容宫两员猛将,肯定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李宪摇摇头:“你说的不对,我没有必要出城南下卷山。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让曹申马上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