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灵淑见井春进来,也不显喜怒,直至听完井春的要求,声音颇有些清冷,“是那人要见我的?”
那人说的还能是谁?便只是何越安。
欢儿搬来椅子,井春没有推辞,坐下,点了点头,又问道:“梁小姐当真不认识双清花坊何越安?”
梁灵淑没有回复,却只道:“那人毁了我,我为何还要见他?”
井春微微展目,“自然如此,一切全凭梁小姐心意。”
井春又道:“只是小姐若是不见他一面,他是说什么都不肯画押的……”
“这是他说的?”
井春颔首道:“这的确是他的意思,我最后见他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捶着墙,手都血肉模糊,好几人才拉住了他……”
梁灵淑静了许久,也不袒露什么,回道:“不过是见了血,这就难住了京兆府一大帮子人了?”
看来这梁灵淑是要着实了何越安的罪。
井春清了清嗓子,“京兆府也不是不同人情的事?万一真打死了,说好听点是罪有应得,说难听点那就是屈打成招。”
梁灵淑猛然捏住了被子,犹豫道:“会……死吗?”
听得出,梁灵淑虽是恨透了何越安,但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情分。
井春微微挑眉,不沾半分尘俗,音色骤然清冷,“京兆府那天不死人?”
井春承认,自己的确说得有些严重,虽是京兆府死人,但也绝非到每天死人的地步,井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无非是想看看这梁灵淑到底对何越安是什么样的态度。
倘若正是因坏了自己的清白恨不得何越安死无葬身之地的倒也可让井春觉得梁灵淑的话有几分可行,可若是夹杂犹豫踌躇,想必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井春娓娓道:“若是梁小姐狠下心了,不见也就不见了,只是不见,他即不肯画押,牢狱中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七八个狱卒能把人打到只剩下半口气,受罪得狠,就是打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若真的是打死了,到底不是签字画押,这侮辱妇女总归有些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了?”
“小姐忘了?那何越安可是花匠,平日与人来往不再少数,知道他的人都说他不会做出此等行径,而且这话梁老爷也说过。”
梁灵淑暗暗揣度了几分,恍然间又看向了井春,忽而察觉到了什么,“你,倒不是普通的画工?”
“正如梁小姐所见,在下京兆府普通画工一个。”
“那你说我是狠心还是不狠心的人呢?”
井春也静了许久,虽说是猜不到其中为何缘故,可却也能看出来梁灵淑对何越安并非带着不可饶恕的敌意。
井春眉目低沉着,却也不愿将话说得完全明白,“无论狠心与否,但凡那何越安做出了一点有辱梁小姐的行径,即使梁小姐狠不下心,京兆府毕不轻饶!”
梁灵淑沉默了许久,淡眉,含笑,便是应允了,换了身衣服,未施粉黛,又觉得不妥,便戴了簪子。
只是刚出了府门,便被任聪拦了下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身后的梁老爷和梁夫人却只能是欲劝不能,毕竟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不希望众人多说。
井春还以为任府少爷是个什么样的少年郎,细看不过是一个肥肠满肚的纨绔子弟,一副高傲之态,虽是理亏,但却全然未将两位长辈放在眼里。
梁灵淑却是不愿见着他人,扭过头去,道:“既然婚姻已经作罢,我与任少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任少爷跟着做什么?”
“婚约是已作罢,我任聪也不是吃素的人,今儿我去不是别的,就是为了打断他一条腿!”
梁灵淑见着心烦,“任少爷想跟就跟吧,别挡了别人的路。”
任聪听此却又是拉拉扯扯不肯松手,道:“你装什么冰清玉洁,人前一个样子,人后不知有多放荡,我告诉你你现在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井春见此更是恼了,出于身体的某种本分,井春直接推开了任聪,将梁灵淑护在身后,厉声道:“这是京兆尹大人的传唤,任少爷还是守些本分。”
“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少爷的事情你也敢多管?”
说着,任聪便要扬手,眼见着就要扇了过来,却被吕池给拦住了。
井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吕池,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要真被扇了巴掌,不知道算不算工伤……
“你!你你你……”
吕池手劲大得厉害,任聪连话都说不全,吃能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算是挣脱了吕池的束缚。
吕池刚想发作,便有家仆提醒他不远处黎王府的马车。
任聪心中咯噔了一下,竟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却有不敢轻易作罢,壮着胆子问:“你是黎王府的人?”
吕池并不诧异,反问道:“任少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您的腿好了?又出来走动了?”
井春不知吕池话中是什么意思,但看着任聪面露恐惧,很明显是怕上了黎王府的名讳,“你们梁府有种,这婚事,不做也罢,你们等着,这悔婚的银子我任聪绝不会善罢甘休!”
梁夫人原还想阻拦,却被梁老爷拦了下来,“还嫌不够丢人吗?我们梁府是欠他们任家的话,淑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任聪不仅没有说一句话,反倒处处以淑儿的声誉威胁,你看不出来吗?那人就奔着梁家的家产来的,这婚悔了也罢!”
转而,梁老爷便对梁灵淑说道:“淑儿,你也莫愁恼,今后有父兄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井春倒是没多在意梁老爷与梁夫人的话,倒是看着任聪连滚带爬离开的样子,心中很是不解。
这任聪和黎王府是有什么过节不成?
任聪刚骑上马便催促着小厮赶快离开,小厮却是不解,“少爷,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等着那黎王过来吗?”
“黎王殿下又不是豺狼虎豹,少爷怕他干什么?而且我听闻黎王殿下向来待人和善……”
“狗屁!他若是待人和善,这普天之下便全是好人!我去年卧床十月可全是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