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春整个身子都瘫了下来,半天也没缓过劲来,她至少也见过不少场面,可唯有这次是被几句话给镇住的,而且还让井春直发胆颤。
“还有,逃婚可是抗旨不尊,连带九族之罪,”姜和瑾将井春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个遍,“就算你侥幸逃过一劫,那也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井春的头上犹如悬着尖锐的利刃,却又盘算着是否有最后一道王牌,道:“若是我死了,殿下可没什么好处。”
姜和瑾显然没将井春的话放在心上,迫近道:“即使花轿上抬的是一具尸体,本王也不会惊讶。”
井春没敢抬起头来,但已经想象出那冷漠无情的眼神。
姜和瑾只是在告诉井春,对他姜和瑾而言,井春可有可无……
是的,姜和瑾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井春以死相逼也不会给姜和瑾带来任何的损失。
井春瞧着已经先行的姜和瑾,才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而姜和瑾给外面面前展示那么对对井春的情谊又怎么肯轻易罢手,这赐婚若是想成不了,除非井春横死。
回去的路上,姜和瑾面上虽是平和,可心里不知骂了井春多少遍,这桩婚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倒好,倒是想着怎么把婚退了?
简直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他姜和瑾怎么会同意退婚?他选的黎王妃,礼也送了,婚服也拟了,院子也定了,酒也备了,声势都造了,就连想着她的脖子上会留疤都一早送了玫瑰珍珠凝胶过去,岂是她想退就退的?
吕池见只有姜和瑾一人出来,张望半天也不见得身后有井春跟着。
姜和瑾叫道:“别看了,她没心思过来……”
“可……不是井画工负责这个案子吗?她若是不来,那案子……”
“怎么?你平日里可不是会推脱的性子,这几日有人在便学会怠工了?”
吕池急忙回道:“属下不敢!”
吕池在姜和瑾身边久了自然也能猜出几分姜和瑾的心思,吕池虽平日里也见过姜和瑾生气的样子,但也不见得如此大的火气,反倒像是被谁惹怒了一般,还能是谁惹怒黎王殿下?除了负责案子的井画工……
吕池也不敢怠慢,便老老实实跟在姜和瑾的身后,两人是要一同去了宋一问那里结案。
要结案自然少不了井春的存在,井春本意只是送个将人像送过去,随后便找个借口溜了也就行了,可偏偏宋一问对井春赞赏有加,硬是没让井春退下。
井春距离姜和瑾又八丈子远,又是胆颤又是心惊的。
“既然找到了凶手,下官立即派人去捉拿窃贼,黎王殿下放心,下官定将此人严惩不贷。”
姜和瑾却是一手推开奉在面前的茶盏,含笑道:“本王的意思是能否宽容几天再去抓人,这白秋弦唱的也是忠义之词,演的是忠贞之戏,又岂是不知这偷盗的不耻?这天山雪莲本王并不急送,何不妨再宽限个五日,五日之内若是他白秋弦能交出天山雪莲,本王既往不咎,只算他一时糊涂,可若是不交,那便任由宋大人处置,本王也绝不二话。”
井春听着姜和瑾滴水不漏的说辞,全然不知这姜和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依着姜和瑾的性子,那怕是现在将白秋弦拳打脚踢也不为过,可偏偏却是关怀了严怀,又明面上宽限白秋弦时日的,这好人都让姜和瑾当去了。
“黎王殿下一片仁慈之心,下官望尘莫及。”
“宋大人秉公执法才是值得本王敬佩,京兆府中人才济济,不然也不会那么快找出犯人,这案井画工功不可没。”
井春看着姜和瑾的神色,一想到方才的话,身上更是忍不住地有些发抖,这人前一秒还恨不得现宰了井春,后一秒又能把你吹上天。
这人怕不是学过变脸吧?
见井春不为所动,宋一问提醒道:“井工,黎王殿下夸你呢……”
井春适才反应过来,却没表现出任何的喜悦的神色,只是跪了下来,“黎王殿下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既然黎王殿下都说到这了,下官又岂能不说些什么。”宋一问示意着汤师爷一番,便见着汤师爷端个东西来过。
汤师爷端的不是别的,正是京兆府的令牌,有了此令牌正是说明井春成为了一个“正式工”。
“这今后可就是你的令牌了,万事都是京兆府为准,万事都是要以朝廷为主。”
这可是井春自穿越以来最期盼的事情,甚至梦中都想着早日转正,如今就真给成了,饶是在凶狠的威胁井春都能笑得出来,道:“井春多谢大人,井春今后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姜和瑾看着跪地的井春却是面无表情,能够很好地隐藏住生气时的脸色,可心中更是分外带着一种煞气,却又强装着微笑。
“普天之下,这官府中女吏本就不多,京兆府中也仅你一人为女子,你也是不易,竟能熬到现在。”
井春一时心中倒是滂湃,正声道:“井春身为女子定然不因身份轻贱了自己,又为京兆府画工也定然守公心而功民,守正心而端态,守初心而念职,忠于此位谋其政。”
井春说这段话可不是说过宋一问听的,姜和瑾也不傻,自然能听出井春是说给自己听的,井春前后一为女子,二为京兆府画工,全然对其他身份一字不提,本就是对其他身份不在乎,摆明了井春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即使日后嫁入黎王府,她也绝不会放弃这两个身份,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姜和瑾也是聪明回道:“井画工舍小为大自然是好,却也不可不顾忌好自己,即使在其位何须怕别人轻贱,若是此位得其政,旁人也自然说不了,也断然不会轻贱。”
姜和瑾话中的意思也是再告诉井春,你要是想做我也不拦着你,但身为黎王妃有些事情你也不能不作为。
井春也不是傻子,姜和瑾的话又岂能当真,有朝一日若是反了悔,井春还拿不出半分证据来,便道:“只怕世道人心易变。”
姜和瑾回道:“再变也不能改了先前的决定。”
“若是改了呢?”
“又如何改的?”
“若是有心还怕改不得?”
“即便有心,木已成舟,还能再成木不成?”
“虽不成木,但拆了还能成其他的,要想强辞何须顾及成木还是成栏?”
“已铸成舟,有谁敢拆?”
两人眼神之间如同电光流火一般,只得井春问一句:“黎王殿下此言当真。”
“断然不作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让宋一问糊涂了,反倒被绕了进去,竟也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也听不出什么由头来,自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出来,便只能装聋作哑一番罢了。
姜和瑾算是看透井春的性子,井春想要的是以一女儿之身顶天立地,而不拘于外在的身份的加持。有些想法是好的,但能不能实现又是一回事儿,井春这人心思多,万事想着周全,虽不喜争,却难免外漏,遭及他人的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