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万物生长,锦绣前程,此生芳华。
井春忽而察觉到了自己名字中的所蕴含生机,春天意味着万物生长,意味着明媚的阳光,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开始。
想起井统昌曾经说的,井夫人在为井春起名字时想到的便是春日向阳。
见着井春迟疑的神色,韩玉燕问道:“是不好听吗?”
“没有,”井春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啃指的婴儿,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种暖意,微微笑道:“很好听,她的人生本就该逢春。”
……
房间内,韩玉燕看着婴儿身上的男婴特征,顿时愣在原地,手上的尿布也在松手后飘然落地。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女婴,她亲手接生,怎么会忘记。
这个男婴不是她的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又在哪里呢?
她想到了最为可怕的可能。
一瞬间,韩玉燕心中的信念顿时崩塌,踉跄几步后瘫坐在了地上,近乎是利剑穿心的刺痛,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泪滴落着,却又大口呼吸。
“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中充满了崩溃,犹如在海水中溺亡的淡水鱼,拼了命的呼救。
给了她自以为美好的环境,实际上却是从里到外的压制着这条鱼,就好像这个世界给了这条淡水鱼虚假的自由一样。
刹那间,她再一次被这样的现实所抛弃,世界告诉她,“韩玉燕,你不会好过的,你,不会好过的。”
“啊啊啊啊啊啊……”
韩玉燕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了那个稚嫩而又脆弱的男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场景,甚至已经在丝毫要以何种方式才能结束这场荒唐的现实。
不知何时,门外已经站着了一个人的身影。
韩玉燕的手顿时缩了回去,细细盯着门口的身影,“你是……任夫人?”
任夫人瞥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韩玉燕的面前,“看来知道了,这个不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韩玉燕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带着些许祈求的声音问道:“那我的孩子在哪?”
窗外阳光灿烂,但居高临下的蔑视却让整个房间都生出一种寒意,令人发颤。
“死了。”
通红的眼眶缓缓重复了方才任夫人的回答,“死了?”
“那孩子被你父亲丢弃的时候得到了大病,原本月份就不足,那孩子连一个晚上都没能熬过去,就死了。”
韩玉燕强忍着心中的刺痛,“你怎么知道的?”
任夫人嘴角一丝轻笑,“因为我想看看任世华的下场,而你的孩子是任世华下狱的最好证明,你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一直派人暗中观望,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看不惯任世华罢了。”
这个理由足以让任夫人行动!
“所以,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哦,他的母亲和你一样,这个孩子也是任世华的孩子,他是我买回来的,说来可笑,那任世华也是愚笨,我都把这个孩子带回家了,不过就是骗他说这孩子是我远方亲戚家的孩子,他当真连看都没看一样,你说说看,倘若他看了,并且认了,也不至于是这个下场。”
“这事没有京兆府是办不成的吧?”韩玉燕抬眸看着面前的任夫人,眼中带着恨意,“这是你和京兆府联合起来的手段?就是为了让任世华下狱,所以,又一次骗了我?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嘶吼的声音更加大了,韩玉燕更想站起却又重重地跌落下去,以她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对任夫人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如同在看着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任夫人还是伸了一只手,准备将韩玉燕拉起来,可却被韩玉燕狠狠甩开。
看着微微泛红的手背,任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此事的确少不了京兆府的帮忙,你得清楚一点,我任家是贩盐,我任家若是全塌了,整个京城的民生都不能好过,若是我能稳住整个京城的咸盐的局势,岂不就是相当于救了京兆府一命,你想想看,京兆府的顾虑有错吗?不过是各取所需,京兆府才同意将这个孩子作为你的孩子抱上公堂,你说京兆府有拒绝我的理由吧?”
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任夫人的确是帮了韩玉燕,可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呢?
任夫人伸手抱起孩子,回道:“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来养也不是不行,我虽不能保证他飞黄腾达,但吃穿不愁,你若是想要呢,我也不会说些什么,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也算是仁至义尽。”
韩玉燕冷笑道:“这笔钱算什么呢?是你的愧疚吗?”
“愧疚?我愧疚什么?”任夫人微微蹙眉,抿了抿唇,似乎在感叹面前的女子太过于单纯,“韩姑娘,你得知道,我任李氏不欠你什么,对这个孩子也是,对任世华也是,这笔钱就当做赔偿就好了,你呢,也别给自己心里太大负担,你也不欠我什么。”
韩玉燕扭过头去,她知道,她的这双手再也无法保持一个套索的形状并且伸向那个婴儿。
似乎是在宽慰自己,又似乎是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这孩子我会留下,但我绝对不会要你的钱。”
“果真是年轻,你是在维护你的自尊吗?自以为是地守住底线?钱有什么不好的?你还小,根本不知道钱的好处,我是过来人,韩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和什么作对也不该和钱作对。”
韩玉燕着实有些不大明白任何事,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可嘴上却说了一些劝人的好话,苦笑道:“你到底是得多恨任世华,但凡是个清醒的妇人,面前丈夫如此不堪的事实,早该把我暴打一顿了吧。”
“我是太清醒才同你说这样的话,韩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为谁操心也不要为男人操心,他们不值得女人偏爱,女人要是有那样为男人操心的精力还不如壮大自己,好好过自己的不好吗?”
韩玉燕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苦,许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世,又或许很久未曾接触到温情,再或许韩玉燕在为自己不值得的人生感觉到了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