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淮茹的小徒弟徐燕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望她。
六五年的华夏，相较于前几年来说，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些提高。
最起码不再是以前那种吃不饱饭，个顶个面黄肌瘦满脸菜色的状态。
这一年的徐燕二十五岁，仍然没有结婚，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
但她一点都不着急，她还想跟着秦淮茹多学两年，以后遇到投缘的再说。
现在的社会，随着女性地位的不断提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了。
“师父，我来看您了。”
徐燕把东西放到堂屋地上，笑嘻嘻的搓了搓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道：“师父，昨天发工资了，这是我的，三十七块五，您收着。”
“您自己的工资，抽空去一趟领回来吧。”
秦淮茹知道徐燕是遵循着当初自己收她为徒时，所说的三节两寿，三年工资上交的约定。
如今徐燕刚从护士转为医生没多久，而且在厂子里已经小有名气，工资都因此提升了不少。
秦淮茹摆了摆手，淡淡道：“我不缺钱，你自己收着吧，用不着这样。”
“这是你的劳动所得，该由你自己来分配。”
徐燕道：“师父，我爸说这是传统。”
“您给了我这么好的吃饭的手艺，下半辈子还长着呢，我孝敬您也是理所应当的。”
秦淮茹把徐燕塞给她的钱又塞了回去，她确实不缺钱。
再说，要那么多钱有个毛用？
她看的很开，自己和张宇够花就行了。
况且，她也没有压榨徒弟的习惯。
“尊重传统心是好的，我收到你的心意了。”
“把心思放到治病救人上，别跟着厂子里那些人瞎搞什么运动。”
“你是医生，不是奔着当官去的，明白吗？”
徐燕想起前些日子，李怀德有意拉拢她的事情，禁不住有些沉默了下来。
现在的李怀德，已经完全掌握了轧钢厂的后勤。
连带着一部分的人事工作，都被他握在了手中。
宣传科为他冲锋陷阵，医疗科没有了秦淮茹，也逐渐倒向李怀德。
整个轧钢厂，上万人的大厂，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氛。
这个时代虽然看起来欣欣向荣的，但人们的心已经变得不可避免的越来越焦躁起来。
秦淮茹看她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叹了口气，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加起来得有半部大字典厚的笔记本交给徐燕。
“这是我的笔记，还有一些病理论证，病例分析，你拿着去看吧。”
“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干涉你。”
“但也请你记住一件事，当医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是为了好找良配，而是为了治病救人。”
秦淮茹眯着妩媚的大眼睛，想起曾经自己在那个世界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经历。
大概是自己也迷失过一次的原因吧，穿越变成孕妇后的她，对那些乱糟糟的事情看得更开了。
徐燕抱着那两本笔记，“嗯嗯”的点了点头，道：“我听师父的。”
她还记得秦淮茹那时候带着她去给李怀德的岳母看痔疮发生的事。
当时她对那个大院里的人很感兴趣，问了秦淮茹一句。
秦淮茹告诉她，他们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你自己是谁就足够了。
徐燕莞尔一笑，她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又不会得老年痴呆，自然记得自己是谁。
秦淮茹瞥了徐燕一眼，道：“今晚就留在我这儿吃饭吧，待会儿我们炖条鱼吃。”
这还是秦淮茹第一次留徐燕吃饭，她看的出来，小姑娘心思有些乱了。
作为自己唯一的徒弟，秦淮茹还想抢救一下她。
她不是不想让徐燕爬高一点，能有个更好的未来。
她只是不愿意徐燕在接下来长达十年之久的各种斗争中迷失了自己，沦为运动的牺牲品。
尽管有了足够的调味料，张宇炖的鱼仍旧那么个样子。
有徐燕在场，秦淮茹也没拿自己爸妈给买的那些卤猪蹄、卤鸡爪之类的熟食出来。
就算如此，秦淮茹和张宇的伙食水平在这个年代也算的上超越众人了。
徐燕带来的东西，秦淮茹没有拒绝。
临走，秦淮茹拎了两条鲥鱼给她。
鲥鱼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特殊鱼类，徐燕跟着秦淮茹学认中药的时候，认识了这种鱼。
她一瞬间就想到了有关于鲥鱼的记载。
皇朝贡品，价格昂贵，海中栖息，却返回淡水产卵。
张爱玲曾经说过她的平生三大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
这么珍贵的鱼，师父送给自己两条。
难道这是师父在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吗？
徐燕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师父，您放心。”
“明天去轧钢厂，我就退出所有的运动，全心全意的治病救人。”
“现在正是我需要提高的时候，谢谢您的悉心教导！”
瞅着徐燕对自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的背影，秦淮茹和张宇都有些懵逼。
“怎么了，老秦？”
“你这小徒弟又脑补什么了，你也没说你骚啊！”
秦淮茹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
“哎，这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下面蕴含着多大的旋涡，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算了，随她去吧。”
她给徐燕鲥鱼，纯粹是因为这东西刺儿太多了，小别致都不爱吃。
张宇的厨艺又在那里摆着，做出来的效果跟鲫鱼差不多。
秦淮茹现在看到鲫鱼就头疼。
下奶，下你妹啊！
第二天，左右也是闲着没事儿，张宇便跟着秦淮茹到轧钢厂的财务科去领工资。
这年代对工人就是好，休这么长时间的产假，工资和补贴一样都不少。
秦淮茹领着医务科科长的职位，工资不低，而且还有各种票。
看的给她数钱的财务科小姑娘都一阵羡慕不已。
“秦科长，这是您的工资，请确认好了，在这里签上字。”
秦淮茹点了点头，数清楚确认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财务室后，耳聪目明的她还能听到里面小姑娘的聊天。
“这秦淮茹真厉害呀，孩子才七个月就开始休产假了，还能领这么多工资！我能有她的一半，我就满足了。”
“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人家跟咱们李副厂长关系匪浅呢，杨厂长也同意了的，还把医疗科科长的位置提前留给了她。”
“哎，你说...”
秦淮茹眉头不自觉的跳了跳，面无表情的扶着老腰走了。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
爱说就说去呗。
秦淮茹也没有兴趣再去医疗科看一下现在什么情况，领了工资就跟着张宇往外面走。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回去躺一会儿，或者去到处转转呢。
结果这还没走出轧钢厂的大门，就被杨厂长的秘书，王在东叫住了。
“哎，秦医生！”
“杨厂长说等您来轧钢厂领工资，请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呢。”
“他有事要和您说。”
“这不巧了嘛，我刚去跟徐医生说完，就碰到您了。”
秦淮茹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张宇跟着王在东去了杨厂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