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蓬箭雨声势太过惊人,船上岸边都看傻了眼,直到距离不过咫尺,岸边大军才反应过来,这是对着自己来的!一时惊呼四起,纷纷想要躲避。
但是已经晚了,黑压压一片长箭,如同灵动的灵蛇,在空中颤抖着,游走着,划出一道道弧形的轨迹,射进千百大军之中。
没有人能躲避这疾若闪电的一箭。九十九支去了箭头的利箭,每一支,都射到一个人身上,每一个中箭的人,都原地弹起数尺,随即轰然倒地。
更令人惊叹的是,郭靖这一轮激射,离弦之际还没显得怎样,但射到岸边,却四散分开,近百丈长的空间,尽被箭雨笼罩,每支箭的间隔,如同用尺子精准丈量过一样!一瞬间,岸边宽大密集的弓箭手阵列,就隔三差五倒下一片,就跟老农民间完苗的玉米地一样。而且这些倒下的玉米,还把周围玉米砸倒了一片。
剩余的弓箭手发一声喊,站起来就往后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而被射倒的弓箭手呆了片刻,也飞快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后猛蹿,岸边大队人马顿时一片大乱。毕晶这才忽然若有所悟,合着这些人都没死?也是,郭靖不都把箭头去掉了么?可他究竟是什么打算,难道就是为了让对手阵脚大乱?
满船人目瞪口呆中,郭靖神色不变,转过身来,朝着另一边河岸轻轻扫了一眼。黑暗中,没人能看清他的面貌,更加看不到他的眼神是平淡还是凌厉,但每个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一瞬间掉头向后,退出足足二十余丈,觉得差不多应该安全了,这才在领军将领的吆喝下止住脚步,如临大敌般对着楼船戒备。
“神仙啊!”直到这时候,三条楼船上的一百来号甲士才反应过来,爆发出震天欢呼,一个个红着脸粗着脖子,恨不能猛捶自己胸口,发泄心中压抑不住的痛快,对于接下来的战斗,突然之间信心大增。
如果说一开始,这些人只是出于忠君之心,或者说只是被选中了只能无奈跟着走,都知道此一去身陷千军万马,只怕过不了一时三刻,就得被踏为齑粉,已经抱着必死之心。那么现在,当郭靖从城头飞天而至,他们的眼睛里就已经冒出一点希望的火焰;当郭靖一轮激射,居然将对方不知几千几百人的大军杀的不敢露头,他们双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跟着这样一位神仙一样的统帅,什么战阵不能冲击,什么对手不能厮杀!
面对四面八方集中过来的炽热的目光,郭靖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伸手将两张弓轻轻还给两个甲士。两个甲士恭恭敬敬捧着自己的弓,就跟见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瞧那神情,恨不能把这两张弓放神龛里供起来,当成传家宝。
郭靖对两个人轻轻颔首示意,随即抬起头来望着前方茫茫河水,喝道:“加速前行!”
“遵命!”
众甲士和楼船士轰然应声。
楼船在宽阔的河面上破浪前行,郭靖遥望前方,沉吟不语,眉宇间毫无骄矜之色,甚至丝毫不见轻松。毕晶就叹了口气,虽然郭靖神技惊人,将两岸大军暂时压制了一下,但眼下这一关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几千人的大队,也绝不那么容易对付,更何况,按照事先郭靖制定的计划,这三艘楼船要吸引的,还绝不止眼前这些人。
这么庞大的不对,随便什么年代的散兵游勇,一人踏上一脚都够人喝一壶的了,更别说眼前这帮大军,还是汉朝最鼎盛、最强悍的武装力量!妈的吴老二这老王八蛋,凭什么不让带枪带炮带坦克啊,甭管有哪一样,还能弄得这么险象环生的么?
果然不出所料,短暂的慌乱之后,两岸大军很快又重新集结起来,虽然不敢靠岸抬进,却始终死死咬着三艘楼船不放。更麻烦的是,远处,越来越多的大军,正在不断向周围靠近。
这跟牛皮糖一样烦人的家伙,究竟该怎么办?
但此刻郭靖神色凝重,不断向两旁了望,毕晶纵有万千担忧,却也不好打扰,只好求助地向黄蓉望去,却见黄大妈正一脸轻松,时而悠然地向四周观望,时而满眼爱恋地看着郭靖。见毕晶朝自己看过来,甚至还调皮地眨眨眼。
毕晶这气啊,又跑这儿秀恩爱了是吧,觉得能跟你老公在一块什么都不奢求了是吧?你们是活够了,老子还是个纯洁的童男子呢!
一赌气,转头朝其他几位看过去,就见不管是冯锡范莫声谷这样的中老年人,还是宋青书胡斐这样的小年轻,乃至宁中则程灵素这种女流之辈,都一个个神态轻松,似乎浑没把眼前这点困难放在眼里。特别是宋青书胡斐这种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更双眼放光,居然大有兴奋之意。
这帮亡命徒啊!毕晶很不痛快地歪歪嘴,一看就是没吃过亏的主儿,没遭受过社会毒打!再说了,干嘛一个个视死如归的德性,就显得老子胆小了是吧?
正不忿着呢,黄蓉忽然神情一凝,对郭靖道:“靖哥哥,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毕晶和母老虎刚刚一愣,就见郭靖对黄蓉轻轻点点头,随后猛地抬头来,手指前方,沉声喝道:“楼船士,顺水转舵,靠近南岸!”
他虽然并未提气疾呼,但雄浑的声音却越过河面传出去很远,不但三艘楼船甲板上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直接穿透甲板,传进下层每一个楼船士耳中。三艘巨大的楼船发出嘎嘎的声音,缓缓调转沉重的船头,向南岸靠近。
为什么这时候靠岸?真像黄蓉说的,差不多了?可是到底什么差不多了啊!毕晶还没琢磨过味儿来,楼船忽然猛地向上掀起,整个身体仿佛要飞上半空,刚刚一惊,连人带船猛然又掉落下去,整个心脏忽悠一下,像是要飞出腔子,空落落只想吐出来。脚下更是一个踉跄,一头就要往水里栽下去,两条胳膊在半空王八伸爪一样连刨带划,才捞住船帮女墙,死命地抓住,这才堪堪稳住。
死死抓住船帮,就觉得楼船又开始剧烈上下起伏起来,急忙深深呼吸几口,脸色煞白地往外看去,就见原本宽阔的河面,猛然间变窄了一半以上,在最窄的地方,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赫然浮现在眼前,原本平缓的河水,被这又弯又窄的河道束缚,突然变得湍急,掀起巨大的波涛,朝岸边猛扑过去,雪白的水花如同宽大的瀑布倾斜的堤岸上,又冲击回来,发出霹雳般的巨大响声,声势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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