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川千叶噗通一声摔倒,猛然开始哭嚎:“我是懦夫……把刀给我……”
负责人低头看了看哭泣在脚旁的醉鬼,抬头朝张富贵道:“我这里有专用刀,你买么?”
……
林秘书走出办公室,满脸笑成花地朝路过走廊的同事打招呼,得到的回应仅仅是微微点头。
自从林二爷这个大树倒掉,林秘书已经变成个屁,他这个秘书职务早晚得让,有钱都不好使,没人再甩他好脸,连个假笑都懒得赏赐他。每天过得像一只夹尾巴狗,如坐针毡。
当他走出县府大门口,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张富贵,在街对面,倚着摩托车戴着小墨镜在阳光下笑嘻嘻朝他招手:“别看了,找你的人就是我。”
百般滋味在心头,林秘书终于怒了,气势汹汹过了街,直面那狗汉奸咆哮:“怎么?耍威风来了?你记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现在照样能捏死你这条烂泥鳅。我……”
“停停停!”张富贵不耐烦摆手:“说那么多台词干什么?有枪你赶紧拔枪,累不累?从头到尾你就不明白一件事,我张富贵是光脚的,无亲无故无朋无友,癞皮狗都敢在我脚上尿一泡,天大的事我拍屁股跑就是了,你是骆驼是马在我眼里有区别吗?”
林秘书被说楞了,这话说得不像是来炫耀的,可能吗?
“原本呢,想借着你当家的过寿去拍你二叔的马屁,让他劝你放我一马,可谁想你林家出了这么档子事呢。你说的没错,现在你也能捏死我,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改拍你的马屁,把咱的怨解了行不行?”
林秘书傻了,这话说得让他感觉不真实,有中暑症状。
“当然,你家大树倒了,其实我也挺高兴,至少你不用再因为林秀把我当眼中钉了。”
“你——”
“能不能振作点?现在还是你扯淡的时候吗?”张富贵抬手一指县府办公楼:“如果放下林秀这件事,咱俩什么瓜葛都没有。你凭良心说,现在觉得那些过去称兄道弟的同僚顺眼还是我这个一穷二白的狗腿子顺眼?真值得你报复的是谁?”
“我——”
整天混迹所谓精英阶层,林秘书没见过像张富贵这么特色的下等人,无言以对。
“倒树不倒架,可如果你连秘书这个职位也保不住,那你的架就没了,这是实话吧?如果你还是个要面子人,你愁的该是这个吧?如果你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同意解开咱俩的梁子,兄弟我愿意鼎力相助,帮你保住职位不失。怎么样?”
林秘书有点晕,这话说在他心坎上了,他不敢相信,无论是张富贵的话,还是张富贵的能力,侦缉队根本就不是个大庙,狗肉永远上不了席,他能帮什么忙?对他又有什么好?
张富贵读懂了林秘书的表情,遂继续:“你没了大树,我是没有大树,可是两根筷子并起来总比一根难折不是。明白了?”
林秘书半信半疑,终于点了头:“同意。”
“你有钱没有?”
关键时刻来这么一句,听者差点当场跌倒,表情再成愤怒,说了半天是来借钱!
“看什么看?送你靠山!带着钱,去行军妓馆,把上川太君的旧帐都还上,以后的帐也得给他付,他要什么你给什么,除了刀。”
“……”
林秘书惊呆,糊涂到现在,就现在最清醒,这种事别人不懂他可明白,皇军才是真正大树,他林家二爷能耐也是因为吉田商社的关系,人死当然茶凉。如今张富贵一开口就给了他结识皇军的机会,他差点给张富贵跪下:“可那里……我怎么进得去?”
“说我让你去的。”
林秘书再呆,失魂般看着张富贵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然后被一阵蓝烟呛得清醒过来,车影嚣张远去。
……
张富贵真心舍不得上川死,上川死了这摩托车就得还宪兵队,可是继续让上川每天醉在妓馆他也负担不起,接出来又怕那瘸子寻短见,苦恼之中,把倒霉的林秘书给想起来了,一举多得,心情好不惬意。
心情好,天气就好;天气好,手气应该也不错吧?
所以经过宪兵队,经过侦缉队,车轮都不转弯,直接去找那写着大字的脏门帘,赌。也许用当掉上川手表的钱可以大杀四方,然后还了金春秀的债呢?又想起那债已经多得数不清,只好换个大杀四方的借口,如今要有借口才能心安理得。
可惜到了赌坊门口,摩托车虽然停了,他却没下车,傻兮兮对站在街边车旁的美丽身影道:“你怎么在这?我……刚好路过,不是要到这来的!”
那是林秀。
“你家门锁着,侦缉队我也去了,只好来这等你。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好吧,我承认我没能……”
林秀一笑:“我不是来查你的。”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上了摩托车侧斗,得意一摆手,摩托车继续行驶了。
一段时间后,刹车声响起在一段僻静路旁,张富贵呆呆看坐在侧斗里的林秀:“你说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吧?”
“我知道他是别动队的,这是朋友问我是否能帮忙,我只好来问你。”
“没人能从宪兵队牢里捞人,你真以为我神通广大啊?”
林秀沉默不说话。
张富贵转而看前方的路,也沉默。
好像这样过了很久,她再次出声:“如果是我求你……你能么?”
凡事都有适应过程,日子一天天过,团部的村民看到陆航挑着水桶出现,不再远远窃窃私语,而是开始打招呼了。当然仅限于打招呼,因为这个煞星看起来还是那么冷。孩子们的胆子逐渐大起来,过去只敢远远偷看,现在成群地尾随在他后面,但是仍然不敢靠近他三米范围内。
陆航放下沉重的扁担,忽然头,面无表情朝后道:“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吓得两个泥孩子当场跌倒,三个掉头跑,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光屁股娃娃,冒着鼻涕泡呆呆答:“俺想知道你是诈尸鬼吗?”
这是个很荒唐的问题,尽管提问者奶声奶气,可是提问的态度非常认真,认真到陆航不禁思考了一下,郑重说:“我曾经是。”
娃娃的费解清晰地表达在那张满是鼻涕的小脸上,也思考了一下,又鼓起勇气:“那你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