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可能,根本没机会,她叹息,只能等天黑。
大概的孔庄警戒状况她了解,前半夜是特战连老油条执勤,大部分时间由王强随机巡哨,有时也会由一丝不苟连纽扣鞋带都要查验的嘎子代劳,难!无论在特战连还是在全团,王强已经是林薇的心腹,她也考虑了利用王强的可能性,但,王强也是警戒负责人之一,靠王强放水算赢么?似乎不成立。
只能等后半夜了,夜深人静时机好,陈冲排开始执勤的时间又不长,经验当然不如特战连多,可她仍然紧蹙峨眉,只知道要爬出去,但……怎么爬?从哪开始爬?暗哨在哪?全无头绪!
又叹息,起身推窗,远远,一个扎小辫儿的从东岸沙滩回来了,不时拍打着身上的沙,蹭着两脚泥,脖子小臂小腿被晒得醒目红,嘚啵嘚啵还在骂她身后的傻子不要脸,说好的只扬沙子不泼水呢?
这一眼,望得林薇无法再转睛,简直是云开见月明,这不就是团部里被警卫排和一连满村里围追堵截的大能人么!
……
“你想悄悄离开孔庄?为啥?”
面对那双疑云满满的大眼,林薇知道找借口未必瞒得过这丫头,更不会有好效果,于是直言不讳,全说了!
“……我不是想证明什么,我气他瞧不起女人!我是笨,可再笨我也要证明给他看。笨到牺牲也是牺牲!”
最后这一句,林薇刻意加重了语气,不使用委屈表情,而是强调激愤感,这叫对症下药,林薇平时话不多,见过的人情冷暖可不少,虽然她与小丫蛋的关系一直不太和睦,但是知道她吃哪种药。
果然,疑云散去,那双大眼恢复了明亮,又开始俏皮地眨。
“整天那么爱干净,不怕脏了你这一身军装?”
“你想拼命的时候,还管穿的是什么?”
“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出来,我可以考虑指点指点你。”
真不是好忽悠的,想从她身上要点同情心是真难,话都说到这程度,还有问题?林薇有心理准备,诚恳点头。
“嗯……一个女人偷偷嫁给了鬼,继承了鬼的宝贝东西,鬼知道了以后,搜遍老房子也找不到他的宝贝去哪了。你说……那宝贝到底在哪?”
惊讶之后,无限呆,林薇傻了眼,问的根本不是天文地理,这是问题?这是什么鬼问题?这确实是个鬼问题!全无逻辑谁答得出来?
“答不出?嘿嘿……那我可要回石屋换衣裳去喽!”
小丫蛋起身离开床沿,扭搭扭搭毫不犹豫朝门口走。
“等等,好歹你得告诉我,这女人是真心喜欢那个鬼么?”
停下小步扭辫子回:“呃……是吧……嗯,应该是!”
“被埋进了坟墓里!是么?”
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小丫蛋似乎已经听到了她自己的骨头出的僵硬声,咯咯嘣嘣全身麻木,扭着小歪脖子动不了了。
“我答对了么?”
“你可真……”
“什么?”
“呃……可能对了!不是……应该对了!”
“应该?”
吸溜一声,回过神的小丫蛋赶紧把即将滑下唇角的口水给咽掉,两眼闪闪放光芒,右手攥拳狠狠捶进左掌碎碎念出声:“怎么就想不到!我笨透了!笨透了!笨呢!”
于是,缺德辫子立即变幻了嘴脸,重新回到床边坐,完全无视林薇的一脸茫然,先声称口渴,然后搂着林薇递给她的破茶缸子老神在在开腔。
“你呢……机会不大。因为亲哥很可能背地里加强警戒了!刚才我见陈冲又从连部出来,路都走不直,那脸上写着有事呢!现在孔庄后半夜警戒是他负责,哼哼……估计就这事了。”
惊讶二字已经无法用来形容听者的心情,因为林薇已经惊讶不过来,无论是眼前这位神经兮兮的夜游神还是那位道貌岸然的负心汉。
小丫蛋当然也不是个好鸟,其实她有很多方法能让林薇轻松离开孔庄,可她不支招,只教技术。
这缺德丫头表面上热情帮助林薇,其实动力来源是林薇解开了她多日纠结的疑问,在她心里这不是人情是交易,交易当然有底线,要不是她那小细腿不够长,她恨不能跟陆航穿一条裤子了,怎么可能主动去拆陆航的台?
不过,林薇这个菜鸟还是开了眼界,受益良多。
一副孔庄警戒部署图被小丫蛋画在床边地面,不愧是整天画王八的艺术家,就没人能画得像她这么细致,比例这么精确,线条那么好然连每棵树都能对位找出来!
“……固定哨你都能就算加岗,也就这几个关键点。需要注意的是巡逻兵和暗哨,前半夜,特战连的巡逻规律是一圈快,一圈慢,下一圈又变快,然后又慢;陈冲排的巡逻时间间隔是相同的,不过我猜,今晚的巡逻密度肯定更大了,说不定他把河岸警戒都放弃了。”
“那我有办法顺河出去么?”
“你?”小丫蛋一撇嘴:“可得了吧!旱鸭子下水你还上得了岸吗?黑灯瞎火你再漂到县城去,你投河还是投降?”
时常站在河边,到此刻才羡慕了有水性的人。
“出孔庄的最后一关是暗哨,这个最难。暗哨位也有几个固定点,可至于今晚的暗哨放哪,全凭上哨的哨兵自己喜欢。”
“那……该怎么办?”
“爬得多了,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至于你这新兵蛋子……”说到这里小丫蛋不得不沉思几秒:“这季节……你靠听吧,听虫叫。哪里虫叫多,哪里肯定没暗哨。可你要记着,你爬的时候,你身边肯定也没了虫叫,不过我担心的是,你出的动静说不定比虫叫还大,自求多福吧你。万一有人喊‘不许动’也好扬言‘要开枪’也罢,都别信,老老实实趴着不用怕,两米和二十米没区别!”
“……”
“好了,能教的都教给你了。至于我飞檐走壁的过硬本领,想教你也学不来,就这样吧。”然后一指地上的图:“记下之后别忘了搓掉,当我没来过,我得回家了。”
林薇已经认真在图中不能自拔,下意识点着头,原本聪明的智商不想再考虑其他,被这种新鲜刺激的挑战蒙蔽了双眼,脑海中甚至不相关地想着,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并且他面对的都是鬼子与真正的刺刀,他究竟是恐惧着还是兴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