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这个逻辑,不停分析,翻来覆去,前后思量。越琢磨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是靠谱。虽然还有些细节上的东西说不通,但这无关紧要,并不影响总体的推测。
我竖起耳朵想继续偷听他们还在说何内容,然而那三个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沉,已然听不清只语片言了。
我没法往前走,因为以我的判断,再往前势必会被发现。一旦发现了我在偷听之后,他们亦然不会继续先前的话题。
与其到时候尴尬,我还不如识趣一点。
只不过,此时我的后脊梁已经出满了汗。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种惊吓,是由里向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我难以想象,在七十一代之前,方家祖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山间的樵夫,田野里的农汉。还是浪荡儿,纨绔子弟,亦或又是四面宗里的一个小喽喽?反正肯定不会有顾、张、宋、祝四家这样的地位。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法力传世,压根就是普通人一个嘛。
没准他们就是大街上,随处找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举了极端的例子,就有点像代孕的妇女,弄了半天,两孩子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只是多年之前的两个人。在历经数代之后,借由我和老婆转世出胎而已。
我想任何人到了此种地步,都不会觉得光荣和骄傲,甚至只是耻辱和愤怒,并且第一时间冒出来的念头,就是如何“脱身”。
--逼“嬅”!
无论如何要把“嬅”逼出来。我不想去管此举对祝子君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愿牵扯什么狗屁的四面宗、鬼门之战。我只想他们把一个正常的、健健康康的豆豆还给我。
我猫着腰。慢慢的退了回来,上楼,进房,坐在老婆的身边。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是个倒霉的人,那么比我更倒霉的就只有我老婆了。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探究、不讨论、不泄密!
废话,就算现在让我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老婆解释。
她比我更无辜,更委屈。
“你怎么了?”老婆翻了一个身,看见我端坐在床边,吓了一大跳。
“哦,你醒了!”我转转脑袋,把心情调整回来。
老婆侧过身子,在豆豆小脸蛋上捏了一把,然后仰身坐了起来,“又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气色好像不太好。”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吧。”我笑笑,“正在想办法,很快事儿就要结束了。”我违心的再次用相同的措辞,安慰着她。
起身,洗漱,整理房间,老婆抱着豆豆在窗边晒太阳。我陪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祝子君敲门进来,使了个眼神给我,意思是出去谈谈。
我跟他下楼,这才发现,大伙儿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连四眼都在,他脖子的伤口,缠着绷带,架势很吓人,但见他的精神面貌似乎还不错。
“我们接下来谈谈如何把‘嬅’逼出来的事儿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祝子君开口说话了。
按照宋老头之前的意思,既然已经收了姑获老鬼的鬼灵丹,外加他的黑白无常,自然可以一试。他们已经在探讨着,具体行动的方针和所需物料,想必对于逼“嬅”期间会发生的意外,已经有过考量,所以现在只谈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只听不说,讲到一些佶屈聱牙的内容,我一知半解,反正总体的感觉,这是个不太容易的事情。想想也是,别说“嬅”是腿骨上的一个字,就算是长着的一根骨刺,想要完好无损的取出来,就非易事。而且从他们一个个脸上严峻的表情,多少可以猜测出,过程一定困难重重,不容乐观。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点头完全持赞同意见。他们就像医生在询问家属意见,现如今,我的心情也真的像是面对得了绝症的病人,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都要一试。
他们条理清晰,逐条确认,什么日子,什么时辰,方位星象,甚至当日天气情况就要考虑进去,就像要举行一场闻所未闻的危险实验。最后得出的结论,后天深夜子时,在别墅的地下室里开始。
我们分头行动,祝子君负责施法场所的设坛布置,老秃驴准备家伙儿看着外围,而宋老头则主持当晚的一切行动,四眼好好养伤,到了那天打下手。我问我要做什么。
宋老头看了一眼,“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嗯?”我挠挠头,“不需要我帮什么吗?”
“你觉得你帮上忙?”宋老头反问。
到了这个时候,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第二天,我带着老婆和豆豆,开着祝子君别墅里的车出去逛了一圈,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感受下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动静。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擅自外出,但祝子君大概能够看透我的心思,便随了我的心愿,只不过全程都有老秃驴陪着而已。
好在并无意外发生。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约定的时间了。
为了防止老婆多想,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保持着沉默,没有告诉她我们的计划。当晚,祝子君给了我一剂药,让我倒入老婆的洗脚水里,这药有奇效,洗完了脚,老婆便沉沉睡去。
我抱着豆豆下了楼。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有预感,过了十一点,还兴奋的像个猴子,左顾右盼,以为我要带她上哪玩去。
我们进入了地下室。这是个见方五六十平的正方形空间,正中摆放着一个普通的方桌子,四周点满了蜡烛,空气中洋溢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墙壁上贴着一些道符。除此之外,我倒也没见什么其它稀奇的玩意儿。
关键看人,而不是看法器,我突然想起了四眼最初时和我说过的这句话,如果来个糙汉就算操着关公大刀去都没用。
这是很有道理的,越简单,才越能显示水平。
祝子君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将豆豆放在了桌子上。豆豆前后看看,见着我要离开,便伸开双手,要我抱。
我一狠心,不去理她,往后退了一步。见她蹒跚的样子,都要从桌子上摔下来了。
“没事儿!”祝子君点点头,老秃驴心领神会,用佛颂在桌子的周围,罩起了一道金光,将豆豆封在了里面。
我心中不安,毕竟“嬅”的本事儿,我见识过,一旦惹怒了她,对我们--乃至对豆豆有了什么不利,都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宋老头掏出了小荷包,我看不到“无形”,但那摄灵兽已然在了桌子的左后方。老宋再掏出那枚鬼灵丹,嘴里念叨着什么东西。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共厅讽扛。
那颗黑色的鬼灵丹,慢慢的升到了半空,通体闪着幽幽的荧光,表层还萦绕着一丝黑气。紧接着,摄灵兽射出来一只血红的眼睛,眼睛在空中碎化,幻化成一道血色红线,嘶的一下又射进了鬼灵丹内,另一边“无形”也没有闲着,只不过我的肉眼无法观察到它正在如何起作用。
两边齐施力,顿见鬼灵丹扭曲变形,最后竟然气化成一阵黑烟,围着豆豆绕行,“嗖”一声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阵黑烟,仿若玄色利剑,从豆豆的眉间祖窍钻入,直落丹田。
豆豆毫无知觉,只不过在瞬间突然定住。而眼前再现奇景。我似乎能够看见的豆豆的体内,看见她的骨骼,看见她噗嗤噗嗤跳着的小心脏,它们若隐若现,仿佛我的眼睛,突然多了透视的功能。
“怎么会这样?”我赶忙问道。
“别着急!”祝子君摆手安慰我道。
那道黑色剑光顺着丹田继续往下,直奔腿骨上“嬅”字的所在,而之后,却再也看不见剑光如何与“嬅”字,相遇相搏。
会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接下里的变化。
可突然间,豆豆小脸却被憋的通红,眼睛上翻,露出骇人的眼白,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不已,仿佛中了什么邪!
“喂,豆豆这是在干吗,怎么不太对劲!”我急着喊道。
“治病需除根,这是个艰难的过程。”祝子君面无表情的说道。
“妈的,这还叫没事儿!”我就要往前冲,却被祝子君拂袖一挥,一股子气浪,将我生生的打退了好几步。
“再坚持一下!”祝子君说着话。
豆豆已是满头大汗,一道紫光从她的天灵盖升腾起来,紫光散成点点荧光,转瞬间在我们的面前似是布起了一层薄薄的光影之墙。
这种情况,我似曾相识,当时的搵仔鬼正是用它的鬼灵,化作记忆灵,向我们述说着它的故事。
难不成,在“嬅”被逼出来之前,我也要看到几千年前发生的场景吗?
光影之墙,时明时暗,一会儿的功夫,我便看见画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手持粗陋简单的石刀棍棒,腰围兽皮,自从四面八方铺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