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庄丁来报,庄外来了许多送礼人,来自京城各世家。
李沐一想就明白怎么会事,各家送了子侄进神机卫,可担心子侄受苦,如今趁着年关将近,送些礼物意思意思,让自己对子侄们多加看顾,也是人之常情。
这种面子李沐总要给的,虽然礼可以不收,但场面话是要带到的。
否则就真成了鲁县子了。
想到这,李沐招呼李沂一起去了庄子外。
果如所料,这满眼望去,车水马龙的送礼队伍,都是所招新兵的家里人派来的。
李沐耐着性子,一家家地劝说一番,说得是口干舌燥。
幸好长孙无忌送来的孙福对这种事得心应手,配合着李沐,终于将这群人劝了回去。
好不容易,庄子门前人走空了,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又一拨送礼人来了。
李沐是真累了,他觉得就算和将士们训练一天,也没得这会劝说人更累。
原本想吩咐孙福去打发了了事,可问题是这拨送礼人孙福却是应付不得。
这拨送礼人是李承乾派来的。
足足六车的礼啊,那礼单足有一丈长。
上到吃喝衣穿,下到出行拉撒,能想到的全有了,关键是其管事的双手捧着的一匣子内,那一双婴儿拳头大的珠子,据说是夜明珠,着实晃瞎了李沐的一双眼睛。
李沐虽然爱钱,可不想沾惹上李承乾,他是知道李承乾下场的,可不想惹麻烦。
于是婉言相拒,不想那管事不依,定要李沐收下。
虽说是伸手不打着送礼人,可李沐涵养不够好,已经疲惫不堪的李沐实在不耐烦谦让了。
“来人。”正待下令护卫们将这拨送礼人赶走,抬眼见孙福在那边不停地给自己施眼色。
李沐心中一动,转念间便改变了口气。
愣是将冲到嘴边的话改成了“来人,将礼拉进庄子去。”
待送礼人高兴地离开之后,李沐招了招手,带着孙福去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内,孙福踮着脚跟走到李沐附近,轻声道:“主人容禀,这礼主人推辞不得。”
李沐微蹩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当朝太子送来的礼,主人若是给回了,太子必以为主人拒他千里之外,如此一来必生芥蒂,要是太子有朝一日上位,那对主人来说,恐怕是场灾难。”
李沐听了觉得有理,可他是知道李承乾结局的,也就不以为然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不想与太子有什么牵扯,这次收了就收了吧,下不为例。”
“不,不。主人恐怕还没听明白小人的意思。”
“哦?怎么说?”
“小人的意思是,主人还得马上准备一份重礼,派人送去太子府。”
李沐有些不以为然,问道:“这又是何意?”
“收下太子的礼,是表示主人没有拒绝太子的意思,而回礼则是表达主人对太子的善意,缺一不可,如果主人不回礼,也就仅仅表示主人对太子只是接受,而无亲近之意,如此一来,在太子心中,主人也就是点头之交,远非心腹可比。”
李沐哑然,这孙福还真象那么回事,虽然自己知道李承乾结局,可那是以后的事,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李承乾还是堂堂正正的大唐太子,李沐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地轻易搞僵双方的关系。
“也罢,你去准备一份重礼,拿我的名贴送去太子府。”
“且慢。小人还有话说。”
李沐有些不耐:“讲。”
“主人,给太子送礼也有讲究。”
“说吧。”李沐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孙福,耐下性子坐了下来。
“太子主动上门送礼,主人收下之后回礼是有讲究的。首先不能重过太子送来的礼,太子位尊,重过太子的礼,那就有喧宾夺主之嫌,且有有求于太子之嫌;可又不能太轻,太轻就有轻视太子之嫌,且有贪图钱财之赚。”
李沐带着赞赏地看着孙福问道:“以你之见,当送多少合适?”
“小人以为,估算太子所送之礼价值的七成至八成送回,方才合了礼数。如此一来,太子就算不把主人当成心腹,但与寻常官员绝不可相提并论。”
“那如果被皇上知道,岂不是有勾连之嫌么?”李沐淡淡地问道。
“不会,太子送礼在先,主人回礼在后,并只回礼七至八成,并未有勾连之意。”
李沐赞赏地点点头,突然问道:“孙福啊,在长孙府中,司空对你想来也是青睐有加?”
孙福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双腿一曲,冲李沐跪拜道:“小人自小就是长孙府家养奴,受司空大人照看不假,可小人已经是候爷的家奴,纵然粗鄙,也懂得吃谁家饭忠谁家事的道理。”
李沐笑了,这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真不累。
甚至你连话都不说,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好,好。你很好。”李沐是真心赞赏。
“小人惶恐。”
“勿须惶恐,只要你记住刚才自己说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需要惶恐了。”李沐微笑着说道。
孙福磕头道:“小人谨记主人教诲。”
“起来吧,日后庄子里迎来送往之事,都由你担负起来吧。”李沐轻飘飘地将偌大一份权利交给了孙福。
“诺。”孙福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好象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他禀道,“帐房里将长孙府、尉迟府等送来的帐单已经清理出来了,这是庄中汇总后的利润单子,请主人过目。”
“不用看了,你直说就是。”李沐摆了摆手,仰头靠在摇椅上,轻轻晃了起来。
“是。”孙福打开单子,轻声但清楚地读了起来,“长孙府送来今年钢铁的红利共计五十七万三千余贯;尉迟府、程府等送来今年白酒红利共二十一万余贯。另西市家具店铺今年获利三万八千余贯,水泥获利五十万贯……。”
“等等,水泥总获利不是百万贯吗?除去送进宫的七十万贯,自己的获利应该是三十万贯才是啊,怎么就多了快一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