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李治就算有心帮忙,却只能到东宫,无法出皇城。
所以,这个办法半途夭折。
君臣基本已经绝望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此人便就是许国公高士廉。
高士廉对李世民的忠诚绝非长孙无忌所能想象的。
当初是高士廉在李世民还是唐国公次子时,就慧眼识人,将长孙无垢嫁于李世民。
之后,在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时,竟以狱中囚徒数百人,至芳林门支援。
虽然芳林门与玄武门隔着高耸的宫墙,最后没有帮上李世民的忙。
但这种行径,已经充分说明了他对李世民的忠诚。
这两天中,长孙无忌竭力封锁消息,可大军深夜入宫,这么大的动作,长安城中早已流言纷飞,有心人只要稍加猜测,便能窥得其中隐秘。
高士廉不傻,自然能猜到其中因由。
于是,赶到太尉府,拽着长孙无忌一通『乱』锤,将长孙无忌打得是抱头鼠窜。
说来也怪,长孙无忌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见着高士廉就象老鼠见了猫一般。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儿子都象儿子。
只是打归打,骂归骂,要让长孙无忌改正,却是不可能。
高士廉也深知这一点。
于是提出进宫面圣。
长孙无忌只能答应。
只是派了两个人,明为护卫,实是监视。
高士廉的到来,令李世民、房玄龄大喜。
与李道宗不同,李世民、房玄龄知高士廉绝不会与长孙无忌同流合污。
高士廉一见李世民便痛哭出声,拜伏在地,“陛下,臣有罪,早知长孙无忌今日会行叛逆之事,臣当日就不该收留他。”
李世民忙上前扶起高士廉道:“许国公这是哪里话,今日放国公能来见朕,足以见忠心。朕知道,长孙无忌所行之事,与卿无关。”
高士廉磕头如捣蒜,“只是陛下如今陷于危境,臣老矣,无法救助陛下,心中着实难安。”
李世民向房玄龄施了个眼『色』。
房玄龄上前搀扶道:“事已至此,许国公不必自责。”
可在低头时,凑到高士廉耳边轻声道:“放国公,陛下有旨意传出宫去,还望许国公相助。”
高士廉闻听精神一振,口中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另一边却低声对房玄龄道:“陛下此时还能信任臣,臣万死难报。但有差遣,必不负圣望。”
房玄龄搀扶起高士廉,在错身之际,将李世民早已拟好的旨意,塞入高士廉的衣襟中。
然后在高士廉耳边道:“将此送至嗣王府,交于常绿云。”
高士廉心中一惊,李世民的旨意竟是传给李沐的。
李沐不是在城外意图谋反吗?
高士廉诧异地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高士廉的眼睛,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高士廉心中一叹,躬身大声道:“陛下珍重,过了明日禅让大典,臣再来探望陛下。”
李世民喟叹道:“许国公有心了,还望卿莫要负朕。”
高士廉鼻子一酸,愣是掉落了两颗浊泪,“臣此生绝不负陛下。”
说完转身出宫而去。
高士廉的身份摆在那,一路上没有叛军敢去招惹高士廉。
连一直留意高士廉的长孙无忌,在皇城门口听了跟随高士廉的两个护卫禀报后。
也没有对高士廉动疑心。
高士廉坦然离开皇城,对着长孙无忌一声怒哼,上马车回了许国公府。
许国公府在金城坊。
由皇城回府必过布政坊。
李世民的旨意,就在这么不经意之中,到了常绿云的手中。
长孙无忌千防万防,没有防到自己视为父亲的高士廉,会为李世民而舍弃自己。
常绿云迅速将旨意誊写了一遍,然后放飞了信鸽。
……。
次日一早,长孙无忌将引领着文武百官至承庆殿外。
恭请李世民至太庙,祭天告祖。
李世民无不一一应允。
之后,返回太极殿,按长孙无忌的要求,李世民将颁下罪己诏,继而禅位李治。
此时,李世民不干了。
“太尉,朕以何罪己?”
长孙无忌此时笃定得很。
自从李世民下旨限制了北衙禁军,整个长安就再无能威胁他的人了。
看了一眼李世民,长孙无忌谦恭地说道:“回陛下,天子罪己,勿须理由,莫须有便是。臣已经为陛下拟好旨意,由内官照本宣读便是。”
李世民摇摇头道:“朕不准。”
长孙无忌笑了,向尉迟恭、程咬金施了个眼『色』。
太极殿中,十数个金殿武士,满身披挂地涌了过去。
站在李世民对面,手握刀柄,怒目相对。
这种景象,就算那些已经附庸于长孙无忌的官员们,也不忍直视。
『逼』宫、欺君,莫过于此。
已经穿戴一新的李治,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他挣脱拽着他的两个内侍,冲到李世民和金殿武士之间,然后转过身来。
指着长孙无忌骂道:“长孙无忌,你敢……弑君吗?”
长孙无忌阴阴一笑,“太子殿下,若无臣,你能登上这个宝座吗?”
李治哭道:“孤不要这皇位,你若再『逼』父皇,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长孙无忌嘿嘿一笑,“殿下莫非不知,陛下皇子有十四人,除了三位嫡子和早薨的,还有五六人,殿下若自尽,臣还可以选李福,甚至李明承继大统。”
李治哪斗得过长孙无忌,一时间竟对不上话来。
房玄龄、李道宗随即站在李治身边,用身体遮住李治。
殿中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虽然文武百官都知道长孙无忌行了谋逆之事。
但明面上,毕竟是李世民亲自下诏禅让的。
许多官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想得罪长孙无忌,而引来杀身灭门的祸事。
可现在,李世民的拒绝和李治的对抗,将长孙无忌最后的遮羞布撕了下来。
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禅让,而是赤果果地『逼』宫了。
许多人看向长孙无忌的眼『色』变得不友善起来。
毕竟读过圣贤书,有着为人的底线。
他们只是惧怕长孙无忌而沉默,也本着得过且过苟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