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道:“雇工短缺和土地价格上涨,最根本原因无非是人口和土地,而这两项,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可以由战争得到。殿下在杭州时,曾北伐百济,以百济俘虏和倭国俘虏补充杭州苦力人口不足,之后,与突厥之战,也是一样。如今何不重行此策呢?”
李沐略一思忖,“宾王既然有此谏,想来已经有了方向,不妨直说。”
马周笑道:“周确实想到了一国,可解决雇工短缺和土地价格上涨的难题,也不会引起国内朝野的强烈反弹。”
李沐突然眼睛一亮,他也想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高句丽。”
魏征有些动容,在他看来,掳掠他国百姓,沦为奴隶,终归不是圣贤之道。
韩仲良面带愁容道:“如此一来,雇工短缺和土地价格上涨的难题是解决了。只是,朝廷能承担得起这次北征高句丽吗?离上次陛下亲征,还未满三年,加上国库中只有七、八百万贯,如今年关将至,按例,京城官员和百姓处也得有些表示,殿下又新任摄政王一职,无论怎样,今年至少也总得维持去年之数吧?总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如此一来,国库更捉襟见肘了。”
韩仲良说得有理啊,新官上任,不得也烧上三把火吧。
这烧三把火的用意,无非就是让自己被人熟知,提高知名度。
而最重要的是树立威信,官若无官威,何人听你的?
那些声称为官要平易近人的,十有八九,要么是书读伤了,要么别有用心,忽悠人呢。
衙门之所以要庄重肃穆,官员之所以要讲究仪态、统一制服,无非就是人为地制造威慑力,也就是令官员、衙门震慑底下草民。
官员真要是个个平易近人了,恐怕治下,绝对一片混乱。
所以,韩仲良所提到的表示表示,李沐绝不会反对。
自己本就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若非以强大的武力做后盾。
朝堂之上,谁会来高看你一眼。
“韩相放心,本王已经有了计较,北伐耗费,绝不让国库亏空一文。”李沐含笑说道。
韩仲良眼睛一亮,“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本王言出必践,何时食言而肥过?”
闻听李沐如此肯定,魏征三人算是松了口气,那么三个最大的问题有了解决方法,虽然实施起来困难不会少,但总好过没有方向吧?
魏征问道:“殿下有何妙计?”
李沐含笑不语。
魏征不再追问,“那咱们就议议,除了江南道之外,另一个施行的应该是哪个道。”
于是李沐起身,走到地图前打量起来。
魏征三人站在李沐身后,注视地图。
一会儿,马周指着地图说道:“周以为,当属淮南道。”
李沐回头问道:“说说理由。”
“淮南道与江南道邻接,与岭南道相比,淮南道商业更发达些,楚州、泗州等地同处于淮扬运河之间,尤以扬州为最。减免农税之试行,非江南、淮南两道不可。”
李沐转向魏征、韩仲良道:“二位可有异议?”
魏征、韩仲良躬身道:“臣等无异议。”
李沐道:“如此下江南、淮南两道试行,按韩相所说,以商税之一成补贴当地官府,为期一年,暂且减免三成。待有成效,再向全国推行。至于对高句丽作战之事,孤还须思忖之后,征询陛下意见,有结果之后,再知会诸公。”
“臣等遵命。”
……。
与李沐现在一样。
李世民与刘洎也在私下奏对。
不得不说,李世民确实老糊涂了。
刘洎的策略确实简单有效,就象马周谏言李沐一般,舍弃底线,一切为了达到目的。
可李世民以天子之尊,行如此不义之事。
无论成败,后果都会很严重。
这不同于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属于宫变,无非是皇家私斗,权力之争。
用百姓的话来说,也就是天上神仙打架。
虽然李世民行为被诟病,但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百姓也就做为旁观者,茶余饭后平添些谈资罢了。
可刘洎此谏,将置天下百姓于危境,以此为代价,达到遏制李沐新政目的。
一旦有失,天下百姓将记恨李世民。
关乎切身利益,就算匹夫,也可有一时之勇啊。
李世民不是想不明白。
而是他急了。
今年已经四十四了,再半个月,就是四十五岁。
而李沐才十七岁。
一个如旭日东升,一个却已日落西山。
一个锐意进取,一个却是保业守成。
关键之处是,李沐尚处于创业阶段,麾下文武同心同德。
而李世民麾下肱股皆已老朽之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加上一个个尔虞我诈,各怀心思,与李沐势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是说李世民以天子之尊,招不到贤能辅佐,而是李世民身边尽是往日旧部。
个个自恃功勋,哪肯将高位让于后进之人?
是故,李世民就算能招到贤能,也没有可以让贤能施展才能的机会。
这就是二者间的差别所在。
李世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感觉时不我待。
才孤注一掷,升起了采纳刘洎建议的心思。
“刘爱卿方才所谏,可有详尽方案?”李世民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刘洎自然能猜到李世民留下他的用意。
方才被房玄龄怒斥,李世民却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了一番,刘洎就知道,自己简在帝心的机会来了。
“回陛下,臣观李沐言行,判断李沐减免农税的决心已定。显而易见,此政令一旦颁布,最受伤的恐怕就是世家豪族和各地官员。”
说到这,刘洎看了一眼李世民,因为接下去的话就有点忌讳了。
李世民点点头,示意刘洎说下去。
“如果在政令颁布之前,有少世家都已经得到消息了呢?敢问陛下,会发生什么事?”
李世民的眼神一闪,设身处地,自己若是世家家主,那么应对的举措,无非有二,一是联络各地世家,群起向官府抗议,二是私下倾尽所有,哄抢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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