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奏疏一旦拿到廷议上去,很大可能,自己会被李世民舍弃。
泄密给世家豪族之事,只有李世民和自己知道。
如果真追究起来,李世民绝对不可能替自己背锅。
这一点认识,刘洎还是有的。
所以,李沐能扣下此疏,对刘洎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他乐见其成。
只是刘洎不知道的是。
李沐离开政事堂之后,便将此疏交给了许敬宗。
令其负责将疏上所列有关弹劾刘洎的条款,一一细查,落实登记。
许敬宗此人精通权谋之道,可谓是整人高手。
当然,这是后事,先按下不表。
魏征、马周、韩仲良三人。
如今更是一日三次地劝谏李沐,不断地重复着李沐都已经听出茧了的套话。
走到今日,魏征舍去往日的恭谨,指着李沐鼻子大骂,纠枉过正、欲速则不达、沉痾忌用猛药等等,一时唾沫横飞,仿佛回到了与李世民奏对时的情境。
李沐知道此时已到了崩盘点,再不行动恐怕真会酿成大祸。
于是,一则令下,在皇家银行名下成立大唐国民资产司,简称国资司。
韩仲良兼任第一任司监,由李婉顺三姐妹任司丞。
由国库、皇家银行、江南道大都督府三方,向国资司注入现金资产。
用来收购大唐各州被抛售的田产和工坊,以稳定资产价格。
皇家银行不属于官府衙门,所以职司并无官阶,也不需要向朝廷报备。
这道政令虽然令已经垂死的市场精神一振,但操作需要时间,无论世家还是普通百姓,都不相信短时间之内,朝廷有能力,力挽狂澜。
这就象奔跑的火车一样,从刹车到真正停止,需要时间。
所以,该卖的还是卖,该解雇的还在解雇,该失业的还是失业。
仅仅一天时间,长安地价再降一成,已跌至十一贯,离跌破十贯仅一步之遥。
百姓们可以无视地价暴跌,但不能无视自己的工作丢失,那可是他们养家糊口的依靠啊,特别是近几年已经慢慢习惯了脱离土地,有了第一代无产者自觉。
所以,无数地人涌向各个官衙请愿。
就连最清闲的礼部衙门,都被蜂涌而来的人潮淹没。
骚乱一触即发。
李世民终于坐不住了,次日他下旨召集了今年首次临时大朝会。
所议只有一个,那就是罢免李沐摄政王的官职。
当然,谁都明白,这恐怕是做不到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但这不影响他们弹劾和发泄,将李沐的名声搞臭。
或许是这次临时大朝会的真正目的。
试想,如果满朝文武都弹劾李沐,那么李沐还有何颜面站在朝堂之上,号令百官?
说得直白点,那就是李沭手下百官,个个反对李沐,李沐还好意思指使他们干这干那吗?
李沐没有出席,因为他准备上朝时,脚崴了。
魏征也没有出席,因为他着冷了。
韩仲良也没出席,因为他的伤势有了反复。
马周自然也不会去了,因为他去了京畿道,负责国资司对此道各州的田产和工坊回购事宜。
李沐麾下的官员也没有去,倒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魏征下了死命令,谁去谁滚蛋。
简单、粗暴,但很有效。
当李世民扫视着只有一半文武的太极殿,心中泛起了一阵悲哀。
这才短短不到两年的功夫,朝堂就成了这般模样。
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由此李世民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
“诸公呈上的弹劾状,朕都一一审阅。朕能体恤诸公的心情,摄政王李沐指使皇家银行发布的调息令确是恶政,不说其它,就说五成的高息,便是与民争利之举。不过,朕以为摄政王的初心还是善的,弹劾罢免想来有些过了,这样,朕下旨申饬,令他废止调息令,以观后效。诸公以为如何?”
李世民的结案陈词,绝不象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能这么说,绝不是为了维护李沐。
而是因为面前的官员都是他这一派或者是中立者。
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挑起中立者的愤怒。
李世民知道,他这一派的官员不用挑拨就不会妥协,但人为操纵的痕迹太明显。
只有让那部分中立的官员起来反对,才能真正显露他圣人的清明和公正。
果然,李世民貌似维护之语,激起了这批人的愤慨。
“臣要弹劾李沐擅专、欺君罔上……。”
“臣要弹劾李沐把持朝政、翦除异己……。”
“臣要弹劾李沐戕害皇子、残害大臣……。”
“臣要弹劾李沐结党营私、与民争利……。”
“臣要弹劾李沐颠倒铨政、掉弄机权……。”
“臣要弹劾李沐迫害贤良、卖官鬻爵……。”
“臣要弹劾李沐奢侈无度、恣意敛财……。”
……。
可谓言词激昂,群情沸腾。
无数跳梁小丑,趁着这个机会,将许多并不存在的罪名统统往李沐身上安。
就差没说李沐小候偷看隔壁张寡妇洗澡了。
半个时辰下来,林林总总罗列了李沐数十条罪名。
李世民看得心中甚是欢喜,正要令起居郎将廷议记录,呈上来细看。
不想,就在这时,有内侍高喊着“急报”,匆匆入殿。
李世民沉着脸喝问道:“此事惊慌?”
“启奏陛下,京兆府、廷尉府派人来报,包围各处衙门的百姓已经陆续退去,还说京城地价开始回稳,如今良田已经涨至十五贯一亩。”
此言一出,不但李世民愣了。
满朝文武也愣了,李沐还有这等本事?
要知道,不说各州,就说长安京畿,数百万人口,数十万顷的土地。
这是说救市就能救得了的吗?
可问题是,事实摆在眼前,别人能谎报,京兆府、廷尉府可是李世民的嫡系啊。
他们绝不可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刘洎呐呐说道:“就算李沐能稳定长安地价,可天下三百六十州,他许诺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七天,看他如何去稳。”
但,很明显,刘洎现在的话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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