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处绝妙的存在。
亭台水阁四面都是空的,只垂了素白的绢纱,在通往湖心阁的长廊上,站着几名侍女,点了一排排的红灯,映得一池白荷摇曳生姿美不胜收。更称得湖中的水阁像是九天仙女的琴台,那意境,真得妙不可言。
赵昶牵着苏鲤和赵熠目不转睛地从湖边走过。
国师大人更是心目旁鹜,这两个男人都跟没听到这绝妙的琴声似的,竟没一个人驻足或者赞美两句。
苏鲤荡了荡赵昶的手,“阿沾,觉得这琴声美吗?”
赵昶冷笑一声,“阿鲤问错人了,爷是粗人,只识得号角声,却听不懂这幽幽咽咽的调子,简直是噪音。”
苏鲤扑噗一声,“爷真幽默。”
赵昶又凉凉一声,“太子哥哥重疾,需静养。父皇早先有旨,不准任何人打扰。今日若不是太子哥哥生辰,守卫疏忽,有些人怎敢如此放肆,敢在东宫肆意妄为。”
苏鲤瞧着他的小气相,笑道,“你心知肚明,有些人或许并不只是为太子贺寿来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赵昶一下子顿住脚,扭头看她。
苏鲤觉得阿沾的眼睛真亮真好看。
赵昶阴着脸,恨恨一声,“回家再收拾你。”
苏鲤一笑,又回头瞅向耶律修度,“国师大人要不要停下来欣赏一会这美妙的琴声再走?”
耶律修度广袖翩翩,举止优雅,瞧着就极赏心悦目。闻言勾唇笑了笑,“本人是乐盲。”
苏鲤一噎,随之喷笑。
“你俩不亏是冤家。”
背后的水阁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回音袅袅,整个湖面都安静下来。
那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苏鲤惋惜,“多好的琴啊!就这样毁了。”
赵昶嗤笑,“毁了好,毁了就不会被治罪了。”
国师大人也接口道,“敢在东宫弹奏《风华调》,不知道的,还以为韶华郡主想入东宫为妇呢!”
苏鲤一震,扭头看向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不是乐盲吗?怎听得出这琴音含情?”
耶律修度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本人是乐盲,却不心盲。琴为心声,我只听得到心声。”
苏鲤一噎,对他竖大拇指,“国师大人高明。”
出了东宫府门,赵昶直接把苏鲤拽向马车。
“我有事要问国师大人。”
苏鲤甩开他的手就想回身。
赵昶干趣利落地把她抱起来就扔进马车里,“有些事不到时机,不该问。”
苏鲤不服气,欲钻出马车,赵昶又把赵熠塞进马车,堵住苏鲤,他自己拉着长腔对耶律修度道,“国师大人告辞了,时辰晚了,国师大人回去可一定小心啊!别贪了两杯,再失了足。”
国师轻笑,“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这《风华调》响在东宫,怕是殿下连累了太子。明儿皇上若是问起,还请殿下为太子解除下误会。”
赵昶哼了一声,撩开马车帘子就钻进马车里。
苏鲤瞧着他的脸色极臭。
“这《风华调》竟能连累到太子殿下?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一首曲子而已。”
赵昶没好气一声,“太子哥哥一身清贵,竟然被她污了,哼!”
苏鲤劝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不生气,你郁气什么?”
“东宫岂是她随便撒野的地方?今日可是太子哥哥的生辰,她怎能弹奏《风华调》?国师的话不假,外人知道了该怎样误会?”
苏鲤一叹,“这甲一珍对你还真是情根深种,不惜找任何机会向你表白心意。这下,太子殿下确实有点冤。”
赵昶偏过脸,明显气到不行。
苏鲤也不想刺激他,直接包起赵熠,把他放在自己膝头,温声教导,“阿熠,听娘的,长大后千万别象你父王这般招蜂引蝶,时常被女人惦记,麻烦!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要爱,一生就只爱一人,省心,省力,省麻烦。多好。”
赵昶闻言都要被气笑了,意味地盯着她,片刻猿臂一伸,猛地就把苏鲤和赵熠一下子揽进怀里,象珍宝一样狠狠地抱着。
“本王何时招蜂引蝶了?本王对你的心,你竟当看不见,还敢兴灾乐祸,回家收拾你。”
苏鲤咧嘴笑。
赵熠被勒得小脸都变形了,嘴里却咯咯笑,“父王,娘,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中宁和南祥这许多日子的拉锯谈判终于落下帷幕。
南宫扶玉被留在中宁当质子。
南宫戬果然够狠。
南宫扶玉肚子里带了货,勾引不了赵昶,也搅乱不了中宁的朝堂,只能窝在凤凰台。她如今的处境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南宫戬竟丝毫不心疼,完全不在乎南宫扶玉留在中宁就是个笑柄。
中宁和南祥签下了十年互不侵犯的条约后,龙颜大悦,要在宣德殿设宴为南宫扶玉‘接风洗尘’。
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要携家眷入宫赴宴,苏鲤被特意点名赴宴。
赴宴当日,苏鲤终于打散了大辫子,绾成了妇人髻。簪上珠花,插上步摇,换上秋月姑姑特意为她准备的宫装,一出场,赵昶就看直了眼。
他绕着苏鲤转了三圈,一脸的纠结。
苏鲤怒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都为你穿成这样了,你还不满意?”
说完,她泄气地踢了踢拽地的长裙,嘀咕道,“这要是遇到坏人,我铁定完蛋,连跑都跑不了。这裙子根本迈不开步。”
赵昶一挑眉心,转身就拿来大剪刀,三下两下就把苏鲤拽地的长裙给剪到脚祼处。站起身,抬手一拔,她头上的珠花步摇全拔掉,又把髻子打散,吩咐一边僵直的七嬷嬷道。
“赶紧还原成之前的样子,衣服不必换了,把头发直接绾成大辫子,我说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太丑了。”
苏鲤闻言七窍生烟。
七嬷嬷瞠目。
随后七嬷嬷捂着唇笑,“殿下是觉得夫人方才的样子太惊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还是之前低调的样子好,对不对?”
苏鲤倏地扭头看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之前的样子太惊艳了吗?不过是换了个发型。”
赵昶嗤之以鼻,“不是惊艳,是惊悚!你脸小眉毛粗,把额前的碎发全绾上去后,就象头上顶着个锅盖,你说若是这样带你进宫,还不丢尽爷的脸?”
苏鲤一听,赶紧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动手给自己辫辫子。
七嬷嬷一脸无奈地笑看着赵昶。
终于利索了,赵昶看着苏鲤漂亮的大辫子和额前俏皮的卷发,轻轻笑了笑。
从袖中掏出一只白玉梅花簪就别在苏鲤发间,越看越得意,“你这个样子,爷最喜欢。”
苏鲤撇了撇嘴,“我严重怀疑爷的眼光有问题。”
赵昶喷笑,又扯出一条银丝带缠在苏鲤辫梢。
苏鲤跑到镜子前一照,那银丝竟是特制的,银光闪闪,特别漂亮。缠在她发梢,竟带出些洒意的味道。
这简单的佩饰竟然比之前的珠花步摇更显脱俗,简直与她绝配。
苏鲤对着赵昶笑了笑,“还是爷的眼光好。”
七嬷嬷笑着上前为她整衣,“这白玉梅花簪可是殿下费了七个日夜为夫人亲自雕的。这银丝,殿下是碎了珍珠晶石,找匠人用特殊工艺做成的丝线,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心思,夫人当珍惜。”
苏鲤愕然地看着赵昶。
赵昶温情脉脉,“阿鲤可是喜欢?”
苏鲤有些窘迫,仰首想了想,“我自己会什么呢?我是不是得给殿下回个礼?要不给你炼两个药丸补补身如何?”
赵昶喷笑,把她拽到怀里,也不在意七嬷嬷在场,低声道,“把你自己给爷就好了。”
苏鲤刹那涨红脸,一脚踩在赵昶的大脚上,还狠劲地拧了拧。
赵昶咧嘴笑着倒抽气。
七嬷嬷捂着嘴笑,赶紧退出屋子。
当晚赴宴,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赵昶牵着苏鲤和赵熠走在宫中,来赴宴的文武百官见到赵昶,都向他行礼,目光却有意无意瞟着苏鲤。
因着秦昭,因着甲一珍,苏鲤的名号在京城如雷贯耳。
苏鲤落落大方,丝毫不在意这些人审视的目光。
赵昶边走边对她说,“在宴会开始前,我带你先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之前你封琼华夫人,是应该进宫谢恩的,也必须向太后请安。只因我被禁足,玉姗又出事,你随后也被禁足,这才没拜见太后。今晚是逃不过的。”
苏鲤点头,“我明白,放心吧!太后应该不会难为我。”
毕竟太后出身凤氏,是她的老姑奶奶。
赵昶还是有点担心,“这皇宫每个人都揣着心思,虽然你是凤氏二小姐,但容颜已变,太后怕不会认出你。而凤主的身份又太特殊,父皇并未对外宣布。所以今晚,太后若是受人挑唆,对你苛刻,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认真。”
“放心吧!我会小心。今晚的主角是南宫扶玉,太后应该不会太苛责我。否则,岂不让南祥人看了笑话?太后应会顾全大局。”
赵昶点点头。
随后,赵昶去了御书房,苏鲤牵着赵熠在内侍的引导下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内侍通报,久久不回,苏鲤只得站在慈宁宫外等侯。
赵熠仰头看着苏鲤,“娘,若是太皇祖母不喜欢你,我会保护你。”
苏鲤心里暖暖的,笑看着赵熠,“儿子,你真棒!放心吧!娘也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