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招魂’的香事,让大家都疲惫不堪。
秋鸣道长和梅兰夫人死了,小衡刚认识父母就永远失去了他们。
皇上似乎在‘招魂’中也遇到了悲伤的事,一时沉寂着回不过魂来。
南宫戬低着头,目光不时瞟着苏鲤,脸上再无傲慢,只有掩不住的心伤。他几次欲靠近苏鲤,都被赵昶不动声色地拦住。两个男人在暗中较量着,虽没说话,但是心气都被激起,都恨对方入骨。
皇上整理了情绪后,眉眼沉沉地对耶律禹和二公主道。
“‘品香会’到此结束,以后再不要弄这些招神弄鬼的人来蛊惑众生,本是风雅之事,竟然出了人命,此乃大凶之象,以后断不可为!”
耶律禹和二公主连连称诺。
自此,中宁再无‘品香会’。
二公主费尽心机拉拢权贵的‘品香会’自此夭折。
皇上又看向大长公主和韶华郡主,“既然裴二公子死因有蹊跷,朕会令太医院重新堪验。大长公主和韶华郡主从今日起在云翼侯府闭门思过,在裴二公子死因未真正查明之明,不得出府。”
云翼侯领旨,大长公主和韶华郡主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如今韶华郡主名声尽毁,若是再查出裴二公子真是被‘百枯蛊’所害,那大长公主和韶华郡主断然没有活路。
她们心知肚明,精神气一下子垮了。
皇上又看向南宫戬,心头兜了怒意,“南宫将军即刻返回南祥国,比武之事休要再提,凤女王婚事由她本人自己作主,南宫将军不要肖想了。”
南宫戬想了想,撩袍跪在皇上面前,语气诚恳,“请皇上允许南宫戬参加完承俊亲王和凤二小姐的婚礼再走,自此再不踏入中宁。”
皇上一听,只要这个煞神能乖乖地离开,他想参加婚礼,便也无不可。
“允了。”
皇上说完,站起身再不停留,摆驾回宫。
南宫戬起身后便看向苏鲤,他没有说话,千言万语都蕴在眼睛里。
苏鲤明白他的意思,他坚持要参加赵昶的婚礼,就是要告诉她,她与赵昶永远也不再可能。
苏鲤沉默着,与南宫戬对视,神色说不出的悲凄。
赵昶猛然发现苏鲤和南宫戬有些不对劲,他立身一挡,直接挡住了南宫戬的目光,“南宫将军请回吧!凤凰台加强了守卫,南宫将军无事还是不要随意出来。”
赵昶是在警告他,若他再敢生事,便要把他禁锢在凤凰台。
南宫戬冷哼一声,一瞬又变回那个不可一世傲慢十足的南宫将军。
他倒背着手,转身就走。
走到正厅门口,微一侧身,看向苏鲤,“小鲤,我说的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会一直等着你。”
苏鲤闻言轻侧过身,不再看他。
南宫戬深一叹,终是寂廖地走了。
赵昶担心地看向苏鲤,神色有些紧张,“你在‘抬魂’中遇到了他?”
苏鲤没有看赵昶,半侧着身,望着窗外的湖水,目光有些飘忽。
“承俊亲王殿下就要大婚了,别人的事,还是少管吧!”
说完,苏鲤转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赵昶,孤身站在正厅中,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回不过神来。
赵昶的婚事一天天逼近,苏鲤窝在‘凤离宫’一直神情恹恹。
青云姑姑和星辰都明白,二公主的‘品香会’出了事,尽管大家不敢明着说,可私下里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韶华郡主与南宫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韶华郡主为嫁赵昶,不年不惜对裴二公子下‘百枯蛊’的事也传的有鼻子有眼。
一时之间,韶华郡主的名声坏透了,简直成了天下的笑柄。
虽然皇上已经命朝臣夫人不得外扬,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众朝臣夫人能闭口不言,可当时‘品香会’那么多人,流言根本压不住。
如今云翼侯府大门口天天被人扔烂菜叶子破鸡蛋,小侯爷甲一鸣气的鼻子都歪了,他干趣拎着一把长刀就坐在门口台阶上,打算威慑众人。
可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指指点点,那嗤笑的眼神终于让他受不住了,他兜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最后被云翼侯又踹进了军营里。
军营的兄弟们倒没有一个嘲笑他,可那同情的小眼神更让他受不了,于是他找赵昶灌了一肚子的酒,醉得不省人事,方才作罢。
赵昶最近也躲在了军营里,他与凤轻隐的婚事越来越近。他太难了,不娶不行,娶了更不行。整日也是烦闷。
特别是‘品香会’当日,功鲤看向南宫戬的眼神让他心惊肉跳,彻夜难眠,感觉就象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这一天,苏鲤与‘凤羽卫’众人刚训练完,出了一身的热汗,这几天的有所总算有所消散。
星辰却沉着脸走过来,“殿下,凤二小姐来了,拿着太后的口谕,说你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娘家,她要在‘凤离宫’出嫁……”
苏鲤一怔,随后想了想,“让她进来吧!”
于是‘凤离宫’中门大开,凤轻隐带着一纵奴仆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满满的东西,都是凤轻隐出嫁时需要的东西。
凤轻隐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她对着苏鲤不甚恭敬地草草一福。
“姐姐,真是要麻烦你了。皇姑奶奶说,你是我娘家唯一的姐姐,我自然要在‘凤离宫’出嫁,还望姐姐见谅。”
说着,凤轻隐便把太后的懿旨递过去,“这是皇姑奶奶给姐姐的懿旨。”
苏鲤接过打开,一目十行,脸上不动声色,“放心,我定然会遵照太后的旨意给妹妹一个风光大嫁。”
凤轻隐得意地笑着,“多谢姐姐。”
“星辰,把中院收拾出来,安置二小姐和众仆从。从今后,‘凤离宫’所有人都要以二小姐的婚事为最先。”
“是。”星辰极不乐意地领命。
苏鲤吩咐完就要走,凤轻隐又叫住她,她嚅嗫着,欲言又止。
苏鲤有点不耐烦,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她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凤轻隐眨了眨眼,又对着苏鲤轻轻一福,“姐姐,我可不可以住在‘凤离宫’主殿?”
“你疯了?那是女王殿下住的主殿。”
她话未说完,星辰就爆了,她也极不惯这二小姐蹬鼻子上脸的模样。
凤轻隐有些委屈,她可怜巴巴地看向苏鲤,“轻隐无品无级,不比姐姐尊贵,我就要嫁给阿沾,他是亲王之尊,若是迎亲当日,妹妹能在主殿出嫁,将来必定会让他高看一等……”
苏鲤心里冷笑,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星辰,把我的东西都搬进二进院,和你们住在一起。从今儿起,三进院的主殿让给二小姐,直到她出嫁。”
“殿下……”
星辰极不乐意。
苏鲤淡淡瞟她一眼,面无表情,“照我说的做。”
说完,苏鲤身子一纵,就消失在殿前。
凤轻隐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距离赵昶大婚还有七天,太后和皇上都送来了贺礼,焦夫人,裴明珠都送来了添妆,知道苏鲤被凤轻隐赶进了二进院住,焦夫人唇角挂着冷冷的笑。
“承俊亲王这次是真瞎了眼了!”
裴明珠也很为苏鲤报不平,“殿下,我大哥成婚了,下面还有两个哥哥,若不然你做我的嫂嫂吧!这样由我们北定王府给你撑腰,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她话未说完,就被焦夫人一巴掌打扒下,“死妮子,你两个哥哥加起来也配不上凤女王殿下!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掐死你。”
裴明珠吐了吐舌头,突然看到赵熠,她一蹦三跳地奔过去,扛起赵熠就到外面玩了。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赵熠欢快地笑声。
焦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苏鲤。
“夫人有话就直说吧!咱们之间不必忌讳。”
焦夫人点头,“殿下,承俊亲王的婚事迫在眉睫,你真的甘心把他让给二小姐吗?我知道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鲤目光有些闪烁,半垂着头,“爱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嫁他,我觉得目前的状态就很好,由阿熠陪着我就足够了。”
焦夫人想了想,“不知为何,最近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只要南宫戬还滞留在咱们中宁,这皇城就不会太平。”
苏鲤沉默着没说话。
焦夫人意味地看了看她,“毕竟凤二小姐在南祥四年,听说一直住在南宫戬的府上,除了他,外人根本无法见到她。
这次南宫戬把她护送回中宁,我觉得蹊跷很多,这凤二小姐变化太大,让人很不放心。”
苏鲤淡淡地神情,“没有什么不放心,一切都快结束了。”
焦夫人好象没听明白,待欲再问。
苏鲤一下子截住她的话,“我已经把石婆婆的手札和我配制的药给了义父,皇上已经命太医院开始堪验裴二公子的尸身了吧?裴世子可曾进了宫?”
自从‘品香会’后,外面的消息,苏鲤已经不想知道了。
果然,焦夫人被转移了目标,她沉着脸,“昨日我大哥已经被皇上招进皇宫,与皇上相谈了整一个下午。之后太医院便派出苏神医去紫云观堪验了俊樵的尸身,确定俊樵是被‘百枯骨’害死。如今,云翼侯已经在宫中听命了。”
苏鲤点点头,“北定王府世代忠良功勋卓着,皇上会还二公子一个公正的。如今我只想问,裴世子此番进京暗中究竟带了多少人?”
焦夫人一怔,似乎不大明白苏鲤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
苏鲤沉了沉眉眼,“我觉得承俊亲王的婚事,南宫戬还会作妖,我不大放心。赵昶虽然也有暗卫,但毕竟不能全部显露人前,我的人也不好插手,所以……”
焦夫人立马道,“不敢瞒殿下,我大哥此番进京暗中带了三百精英侍卫,皆是我们裴家宗族中优秀的弟子。
明面上我大哥身边只有十来个侍卫,其他人都隐藏在紫云观四周,若是殿下不放心,承俊亲王大婚之时我让大哥把他们全部都安排在王府周围。”
苏鲤颔首,“若是裴世子不介意,可否把这些人都交到我手里,由我来亲自安排。”
“那当然没问题。”焦夫人毫不犹豫地说,“裴家以殿下马首是瞻,自然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本来我大哥也是想要把这三百侍卫都留在京中殿下身边护卫的。如今正好,我回去后便知会大哥让他把人都交到殿下手中。”
“多谢。”
焦夫人走后,苏鲤也出了京城,到紫云观接下了裴世子手中的三百精卫。她之所以不客气,是要把这批人用到大用处。
苏鲤出城并未骑马,回到京城也是信步走在大街上。
突然,她远远地看到了不少熟人。
只见原本在承俊亲王府南院住的好好的‘翼龙卫’家属,其中还包括大长公主的乳娘柳云兰,北厨房的大嬷嬷七嬷嬷等人。
每人都挎着个小包袱,象是被从承俊亲王府赶出来一样,垂头丧气地三三两两地走在大街上,象是要出京城。
苏鲤急忙迎上去,“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何都从王府出来了?”
众人一看到苏鲤,眼睛一亮,立马都欣喜围上来。
大长公主的乳娘柳婆婆看到苏鲤脸上也是一喜,随后欲言又止,苏鲤对她点点头,以示安慰。
“给凤女王殿下请安。”
众人急忙给苏鲤见礼,表情别提多热络。
“究竟出了何事?你们这是要出京城?”
苏鲤觉得即便赵昶成婚,也绝不可能把这些老弱妇孺赶出来。
南院的管事婆子愁眉苦脸地道,“殿下有所不知,新王妃掌家之后,说王府入不敷出,嫌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不堪大用,只能浪费王府的精神,限我们三天之内必须离开王府。如今我们别无可去,正想出城,到外面的庄子上寻条活路。”
苏鲤皱眉,“承俊亲王就没有干涉吗?”
“如今是新王妃管家,殿下根本不管府中事。”
苏鲤目光瞟着大嬷嬷和七嬷嬷人等,不相信赵昶会不管她们的死活,“你们在王府待了那么久,承俊亲王肯定不会不管此事,诸葛管家呢?没有向他禀报此事吗?”
南院管事婆婆冷哼一声,“新王妃管家厉害,把诸葛管家也打了板子,嫌他办事不利,把他给撤了,如今诸葛管家也走了。”
苏鲤一诧,赵昶这是在搞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鲤眼睛瞟着这黑压压的上百口子,犹豫地道,“既然你们如今也无处可去,反正‘凤离宫’一进的院子都空着,若是你们不嫌……”
“我们不嫌,谢女王殿下收留。”
南院管事婆婆急忙抢过苏鲤的话头,不等她表态,兴高采烈地回身对着众人讲,“如今女王殿下收留了我们,咱们再也不用去外面庄子上找活了,走,都去‘凤离宫’,以后咱们就是凤女王的人了。”
众人高呼一声,生怕苏鲤反悔似的,也不等她,转身就兴冲冲向‘凤离宫’而去。
苏鲤瞠目结舌,她做了什么?是不是上当了?
大嬷嬷笑着温婉地走上来,“我们得到女王殿下出城的消息,已经在街上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苏鲤婉尔,一瞬也笑了,“如此,便请大嬷嬷等众位嬷嬷随我一起去‘凤离宫’吧!”
众嬷嬷脸上都笑了,对着苏鲤轻轻福了福身,那标准的姿势当真赏心悦目。
赵昶隐在街巷的拐角处,看到大嬷嬷等众人随苏鲤都去了‘凤离宫’,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苏鲤与大嬷嬷并肩走在街上,她压低声音,“现在大嬷嬷可以告诉我,赵昶他想干什么?”
大嬷嬷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做足准备迎接凤女王回归承俊亲王府。”
苏鲤抿紧了唇,“以何种方式呢?”
大嬷嬷依旧卖着关子,“自然是以凤女王殿下希望的方式。”
苏鲤突然觉得,大嬷嬷定然对赵昶支了招,否则,承俊王府这一大帮子,即便凤轻隐手段再厉害想驱赶也不可能驱赶得了,除非她们自愿。
苏鲤心里叹息一声,她难不成又上了赵昶的当?
算了,反正承俊亲王府所有的家财都以聘礼的形式都存放在‘凤离宫’,养这一帮子人也不在话下,只是如今承俊亲王府就象一座空城,婚礼在即,赵昶究竟想干什么?
连诸葛七都被派出去了。
“女王殿下不必再费心猜测阿沾的心事,你只要明白,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了凤女王殿下,他所珍视的一切如今都在你手里......”
可不是吗?赵熠,所有的家财,他的生母,府中他所敬重的老弱妇孺,如今都托付给她了。
突然,苏鲤心思一动,立马停下脚步,脸上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嬷嬷。
“难不成阿沾想以承俊亲王府为引,要诱南宫戬决一死战吗?”
大嬷嬷毫不掩饰地夸赞,“聪明。”
苏鲤一下子瞪直了眼。
大嬷嬷瞧着她一脸惊惧的样子,以为她担心赵昶,“殿下不必担心阿沾,如今整个承俊亲王府犹如铜墙铁壁,南宫戬若想在婚礼上有所图谋,必定有去无还,阿沾不会轻易放过他。”
苏鲤闻言闭了闭眼,她心中起伏不定,甚是踌躇。
大嬷嬷怎能明白她此时的心境?
赵昶和南宫戬,她都不想他们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