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显得极不耐烦,“你想要什么恩典?就直接说吧!”
苏鲤郑重一叩首,“阿隐想恳请母后允许四皇弟自己选皇子妃,不再干涉他的姻缘。”
皇后一惊,似是没想到苏鲤求的竟是这个恩典,立时就怒了,“凤轻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简直是大逆不道。”
赵澜此刻慌忙站起来,撩袍跪在苏鲤身边,“恳请母后允准儿臣自己选皇子妃,不要强行塞给儿臣不喜的女子。”
皇后一噎。
她凤眸含冷瞅了众人一眼,此时也不好发作,毕竟皇上承诺在先,她只得压下心头的火气,“阿澜,你真的认为母后是在干涉你的姻缘吗?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皇子,却要自己选皇子妃,传出去,成何体统?你将母后的颜面放在何处?”
皇后明显是不同意。
赵澜也是铁了心,“若是母后不答应,那儿臣宁愿孤苦一生,也绝不要见识浮浅只认富贵荣华的女子!”
皇后被气的胸口生疼,她瞪着赵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既如此,朕便替你母后答应了。”
皇上突然郑重一声。
苏鲤和赵澜立马抬起头,脸有喜色,急忙向皇上叩首,“谢父皇成全。”
皇后立马要向皇上发飙,皇上急忙安抚她,“朕一言九鼎,既然承俊亲王和王妃破阵成功,那朕就必须给她一个恩典。既然她提出此要求,皇后不答应,那朕就替你答应。左右都是为了四儿好……”
“可是……”皇后还要推拒,皇上直接摇头,“皇后不必再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别看皇上有多宠爱皇后,可此事他金口一开,根本就不容皇后再说什么。皇上认真起来,皇后根本不敢抗拒。
她幽幽泛冷的眼眸狠狠地盯着苏鲤,转眼看到赵澜喜悦溢满脸颊的神态,她冷硬的心突然松垮下来。自从澜儿回到皇宫,她已经许久没看到他脸上真正的笑容了。
皇后低下头,若有所思。
“多谢三嫂。”
赵澜冲着苏鲤高兴地一抱拳,苏鲤笑笑,不在意地挥挥手,“期盼四弟将来能找个如意的皇子妃。”
“多谢。”赵澜颔首。
苏鲤和赵昶赵熠回了自己的席面,四皇子赵澜也心情轻松地回到座位。
魏似勋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皇上和皇后一礼,直接灰溜溜地回到魏国公府的席面。魏国公老谋深算,表面不动声色,可魏似勋却垂下头,样子说不出的拘禁。
剩下的宴席竟然说不出的舒畅,看着众朝臣笑语欢颜,皇后心中的郁结也慢慢放开。毕竟是她的生辰宴,众朝臣命妇贵女又开始阿谀逢迎向她敬酒。一直到宫宴结束,皇后都心情不错,最后竟微有薄醉,被皇上命人送回了荣华宫。
宫宴散后,苏鲤和赵昶没多作停留,上了马车,直接出宫。
马车刚出了宫门,赵昶便再也撑不住,身子前倾,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苏鲤立马扶住他,脸色那那肃然,“阿沾……”伸手切在他脉上,苏鲤脸色一变,阿沾竟然伤了肺腑。
其实魏似勋的八卦阵相当厉害,若不是苏鲤早知破解之法,她和赵昶根本就不可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破阵。
当她将破阵之法告之赵昶时,因为她怀有身孕,只能赵昶一个人全力破阵。而她,只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他们成功了,狠狠地打了魏似勋的脸,挽回了颜面,可阿沾也受伤了。
苏鲤知道赵昶受伤,回到席面后就已偷偷给他吞下疗伤的药丸,奈何,即便赵昶武功已臻化境,还是被八卦阵伤了肺腑。
苏鲤要输真气给赵昶,被他拒绝,“不必担心,这口血喷出来,就已无碍。”
苏鲤阴着脸,“魏似勋的八卦阵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可他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左将军还没有这个胆挑战殿下,他背后肯定有人。”
“是皇后。”赵昶想没想就答,“她已经与魏国公联手了。”
苏鲤脸上立马漫上阴寒,“你的兵权已经被赵澜握在手中,皇后还想做什么?要赶尽杀绝,她未免太不自量力。”
赵昶淡淡地道,“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哥哥,除掉我,就再无人挡在太子哥哥面前。他虽睿智,可这么多年隐居东宫,君子心性,从不与朝臣私下结交,根基浅薄。皇后除他,易如反掌。”
“可我瞧着赵澜,与太子哥哥感情颇好,也不象是能背后捅刀子之人。他似乎并无谋位之心。”
“他没有,但并不代表皇后没有,水到渠成时,他根本拒绝不了。”
苏鲤颔首,“阿沾说的极是,看来这场争位大战就要开始了。”
赵昶抚着胸口,不无担忧地道,“早就开始了,若不是四弟还存有一丝良善,早在他掌兵权之时,太子哥哥就命不保了。”
苏鲤一下子皱紧眉心,“我如今越发看不透父皇的心思了,瞧他今日对皇后倍加宠溺的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幸亏母妃未到,否则,情何以堪?”
赵昶转头瞅着苏鲤,“阿鲤不必替母妃难过,她能隐居冷宫多年,如今还能不留恋皇宫奢华,跟着我们住在‘凤离宫’,就早已把帝王之心看得再通透不过。早已波澜不惊!”
赵昶顿了顿又道,“当年,母妃若不外嫁,早就是西羽的皇太女。皇权富贵于她,不过过眼云烟。母妃想要的,始终不过一颗真心罢了。”
苏鲤叹息一声,“不过父皇能纵容母妃这么多年,也不能说一点真心都没有。至少,母妃如今是自由自在的。即便是皇后,在太后面前,也不能说完全地放得开。”
“所以得失之间,无法算得清,只看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了。母妃始终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如今能与我们在一起,便已知足。”
“今生我们一定要好好孝敬母妃,不让她再有失落。”
赵昶笑了,低头瞟了瞟苏鲤的腹部,“前日我发现母妃已经在为这个小的做衣裳了,她与六位嬷嬷一起做针线活,其乐融融。阿鲤,谢谢你,给了我和母妃一个家。如今我们都很知足。”
苏鲤立马剜了他一眼,“说什么诨话呢!没有你,何来我的家?阿沾,此生有你,我亦很知足。”
赵昶一笑,紧紧把苏鲤揽进怀里。
坐在一旁的赵熠瞪着大眼睛,看父王娘亲亲昵地相拥在一起,他羡慕至极,立马跳下座位一下子扑到他们身上。苏鲤哈哈笑着,宠溺地摸着赵熠的小脑袋,赵昶却咳嗽一声,冷着脸,觉得这个小家伙真碍眼。
宫宴散后,众朝臣陆续离开皇宫,魏似勋就要跟着魏国公离宫,却被赵澜在身后叫住。
魏似勋转身抱拳,“不知四皇子有何吩咐?”
赵澜面色不善,慢慢踱到魏似勋面前,“魏将军看不起本皇子,所以,我要再挑战一次你的八卦阵。”
魏似勋脸色一变,“四皇子莫要开玩笑,你已经成功破阵,无须再挑战。”
“真的吗?”赵澜抬高了声线,“魏将军真的不是故意放水让我赢的?我所闯的八卦阵与三哥闯的八卦阵为何完全不同?你休要蒙骗我。我赵澜虽然不才,但也不是随意被糊弄之人,今日是个人都看出来的,你是故意让我赢的。”
魏似勋很无奈,只得道出真相,“臣不敢不听皇后吩咐,不能让四皇子输。”
赵澜心道:果然是母后。
“现在已经没有母后了,魏将军不必再顾忌她,把你的八卦阵完全展开,我要再闯一次。”
魏似勋却不以为意,骄傲地道,“四皇子又何必呢?赢了就是赢了,何必再自找难堪。”
魏似勋的意思,赵澜若再闯阵,根本就赢不了。
赵澜一听,心头怒起,“即便赢不了,那也是我赵澜的本事,而不是靠你魏将军阿谀奉承送来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魏似勋便转身看向一旁的魏国公。魏国公正要和稀泥,不想眼皮一抬,竟看到皇上正站在台阶前目光冷竣地瞧着他们。魏国公直接把要说的话吞进肚子,二话不说,广袖一甩,竟然转身直接走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四皇子想闯阵,魏似勋陪着就是。真相出来,看看谁难看?
“请魏将军带着你的人随我来。”
赵澜说完,抬脚就走。
魏似勋一挥手,五城兵马司的人立马随他跟在了赵澜的身后。
“皇上,你看……”
德公公一看四皇子的架式,就明白他心气极高,似是极不服魏将军的八卦阵。
皇上目光幽远,叹息一声,“四儿自有其骄傲,是朕之前看错他了,既然他不需要利用别人来抬高自己,就让他真正看清自己的实力吧!总归,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德公公颔首,“皇上,需不需要老奴到‘凤离宫’走一趟?今日承俊亲王闯阵,老奴从未看到他如此拼尽全力,若不是王妃那几手相助,今日怕是他想要破这八卦阵也是极不易。”
皇上表情幽暗地摇摇头,“有苏鲤在,他不会有事。今日魏似勋这八卦阵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哼!一个小小五城兵马司的左将军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我的皇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德公公意味道,“魏似勋再神勇,若背后无人撑腰,也绝不敢如此明目胀胆羞辱承俊亲王。”
皇上不屑地哼哼两声,“他背后之人,大家不是都看得很清楚了吗?皇后未免太心急了……”
德公公一听,原来皇上心里门儿清,他抿抿唇,再不多言。
皇上说完就下了台阶,德公公跟上去,“今日是皇后寿诞,皇上可要宿在荣华宫?不知皇后酒醒了没有?老奴立马差人去叮嘱一声。”
皇上冷哼一声,似是极不耐烦,“朕今晚哪都不去,回自己寝宫。”
“是。”德公公立马放下心来,皇上的心还是向着承俊亲王的。
皇宫宽阔的练武场,赵澜笔挺地站着,魏似勋摆好了阵,赵澜抽出宝剑,“今晚就来真格的,魏将军也不必藏拙,今晚就让我真正见识一下魏将军八卦阵的厉害!”
魏似勋也甚是高傲地轻哼一声,“四皇子可不要后悔才好。”
“我是后悔,当时在宣德殿竟没识破你的虚伪,你想踩着我三哥捧我上位,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我们兄弟二人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赵澜说完,宝剑寒光一闪,就冲向魏似勋。
皇上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德公公立马凑上去轻咛一声,“昨夜,四皇子与魏将军打了一夜,直到凌晨时分,四皇子也没破了魏将军的八卦阵……”
皇上轻轻一笑,似乎正在意料之中,“魏似勋可有讨到什么便宜?”
德公公轻轻摇头,“四皇子虽未破阵,但魏将军也是在勉强维持,被四皇子斩杀了十二人,阵已不成阵,但四皇子也疲累至极,是魏将军提出的休战。”
皇上心情大好,“嗯,由四儿给他一个教训便是。叮嘱下去,昨夜的事,不准任何人外传。”
“是。”德公公急忙领命,“不过,魏将军撤出皇宫后,四皇子随即也跑出了宫。”
皇上一怔,“四儿还有力气跑出皇宫?没吃早膳,没换衫,就直接跑出去了?”
德公公颔首,“要不要老奴派人跟着?”
皇上想了想,随后了然,唇角笑了笑,“不必管他,今日休沐,众人都不必上朝。就不用管他了。若是皇后问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老奴领旨。”
赵澜一口气跑到‘凤离宫’。
此时苏鲤和赵昶正陪着皇贵妃用早膳,星辰不得已进来禀报,“殿下,王妃,四皇子来了。”
苏鲤一怔,瞧了瞧外面的天,与赵昶对视一眼,“这么早,四弟来‘凤离宫’做什么?”
赵昶边喝粥边思索,似乎猜到了赵澜的来意,他不动声色放下碗,看向星辰,“四弟可是用过早膳了?”
星辰摇头,“似乎没有,四殿下……”星辰斟酌着用词,“甚是狼狈,好象刚跟人打完架,衣服上还有血渍,瞧他的样子,根本不象是用过早膳的样子。”
苏鲤闻言讶异,她此时是真看不透赵澜了。
赵昶对着星辰摆手,“先问四弟可愿与我们一起用膳?若他不愿,便带他去沐浴更衣,然后用早膳后,再让他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再将他带来便是。”
星辰看了苏鲤一眼,领命而去。
赵澜果然没有过来与他们一起用早膳,皇贵妃笑眯眯,慢条斯礼地用着早膳,瞧苏鲤依旧疑惑的样子,她轻轻一笑,“阿鲤还没想明白?昨儿四皇子肯定对魏将军不能善罢甘休,他心气高着呢!岂容人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故意下他的面子?”
苏鲤恍然大悟,“难不成,四弟昨夜又与魏似勋大战一场?”
赵昶勾着唇角,“肯定如此,而且我猜,他没有闯阵成功。今早就这么跑过来,定然是想向你讨教破阵之法。”
苏鲤一下子释然笑了,“这还不简单?”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过早膳,苏鲤就开始吩咐星辰等人摆阵。昨日魏似勋的八卦阵相当厉害,若不让星辰她们都掌握了,简直太暴殄天物。
四皇子赵澜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精神抖擞。正想出来找苏鲤,不想就看到星辰带着人正守在他屋外,待他看到星辰等人的站姿,他立马瞪大眼。
“你们什么意思?”
星辰站在阵中,抱着肩懒洋洋的,“我家王妃说了,四皇子若想见她,就要闯过此阵。”
赵澜的心立马抖了抖,他闯了一夜的八卦阵,竟然没能破阵,到现在还有深深的挫败感。本想向苏鲤来讨教破阵之法,没想还没等他见到苏鲤,星辰又把这破阵摆出来了。他简直要抓狂。
“我要见三嫂,你告诉她,这阵我破不了。”
赵澜此刻却没有面对魏似勋时的硬气,直接向星辰实话实说,他不想费功夫再在这八卦阵上消磨时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阵千变万化,昨日苏鲤真能在一柱香时间内破阵,简直是逆天了。
他今早不顾一切跑来,就是想问个明白。
此刻他心里也有点泄气,他现在总算知道这阵的厉害了,即便让他再破一百次,他也破不了。
“怎么,四弟还未进阵就先认输了?”
苏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澜眼睛一亮,急忙抬起头。
赵昶一手牵着苏鲤一手牵着赵熠从门外走进来,苏鲤脸上笑眯眯的。
赵澜看到赵昶和苏鲤,直接深深一礼,“昨夜赵澜再次闯阵,直到黎明时也无法破阵,请三哥三嫂指点。”
苏鲤笑了笑,“你不进阵,我们如何指点?”
赵澜一怔,随后又看了赵昶一眼,唇角一勾,立马毫不犹豫地跃进阵。
星辰立马催动阵法。
苏鲤偎在赵昶怀里,一边观察着阵的变化,一边指点赵澜破阵,整整用了将近两个时辰,赵澜勉强破阵而出。
苏鲤问他,“四弟可领悟透了这阵的精髓?”
赵澜不说话,把破阵的经过又反复仔细回忆了一遍,又琢磨许久,才抬眼看向苏鲤,郑重一礼,“多谢三嫂指点,阿澜再不惧怕此阵了。”
苏鲤听着他一口一个三嫂叫着,心里特别舒畅,“四弟也累了,后院母妃备好了酒菜,四弟便随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赵澜有点不好意思,折腾那么久,他真的很饿了。他摸着肚子,脸色有点绯色。
赵熠突然仰起小脸,伸着小指头数着,“四叔,皇奶奶知道你辛苦,特意为你做了清炖羊汤,红烧牛肉,还有大肘子……皇奶奶酿的梨花酿可香了,我父皇天天想偷喝都不成,皇奶奶整整给你准备了三大坛子。”
赵澜一听,眼睛莫明地泛酸。
他低下头,走到赵熠身边直接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阿熠喝过梨花酿吗?”
阿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曾偷偷用指头沾着尝了尝,有点辣……”
赵澜扑哧一笑,“那四叔今日就分阿熠半杯如何?走,咱们去尝尝母妃的梨花酿……”
说完,赵澜根本不看苏鲤和赵昶,抱着赵熠就出了门。
苏鲤与赵昶相视一眼,两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