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游的低喝声量不高,却如同钟磬余音,入耳不散。陈安乐迎面受他一喝,再见着少年刀片般的眼神扎来,顿时应激起身,未曾站稳之下,还踉跄退出几步。
眼见自己气焰被压,身旁帮众又一副鹌鹑模样,陈安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丢了大脸。
“你奶奶的,小爷今天不打死你……”
这血煞帮的少帮主知道眼前的是个硬茬,但恼羞成怒之下却浑然不顾,上步就朝着风云游一脚蹬来。
陈安乐这下含恨而发,但在风云游的眼里却是稀松平常。少年进身前踏,左脚提膝一踩,就后发先至地将对方右腿踹回,再左手反手一甩,一记耳光就在陈安乐脸上炸响。
“家养狸猫,也装悍勇?你们这一套也就能欺负欺负老实百姓。”
吃了风云游这人形凶兽一巴掌,陈安乐的左脸高高肿起,长上了一个五指分明的通红手印。他捂着火辣的左脸,再听见少年的不屑,怒火刹那间烧光了理智。
“都愣着干嘛,给我上,砍死他!”
这血煞帮作为赤沙城第一大帮,帮众谁的身上没几道刀伤,听闻少主喝令,虽然心中打鼓,却也都从衣襟里掏出了尖刀,朝风云游围了上来。
“不知好歹。”
少年冷哼一声,回身起脚一勾,就将横斜在侧的风拓棍取至手中,单手持棍的左手手腕再一甩,闪着寒光的寒铁箍便砸在了最右侧帮众的胫骨之上。
这打虎的棍子打在了人身上,效果自然拔群。
当先断骨之人的痛呼还未出声,风云游的转身后蹬腿已如毒蛇出洞,印在了第二人的胸口,将其一脚蹬飞两米远。
电光火石间,血煞帮两人倒地,不过借着这档口,第三人正好趋近,手中砍刀朝着风云游的脖颈重重砍去。
刀风及体,来人正以为得手的时候,眼前却是一花,但听得砍刀崩断的一声铮鸣,肩窝就被自家刀片的上半截扎穿。
须臾之间,徒手断刃,反伤对手,这是怎样的眼力和手力?落在最后的苹果仔见此心中发怵双腿一软,竟是动弹不得。
“你!”
不过一息,手下四人一人丧胆,三人伏地。陈安乐额间冷汗涔涔,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作为血煞帮的接班人,陈安乐自小接受黑恶势力价值观熏陶,心知手下负伤后做老大的绝不能逃跑。他咬紧牙冠鼓荡余勇,终究还是杀了过来。
此刻,安乐哥再顾不得什么行事规矩,丹田真气一催,一只右掌霎时漆黑如墨,家传的煞血手已然出手。
这煞血手乃是血煞帮帮主陈平之早年游荡江湖得到的武学。凡被击中,中掌处血管皮肉都会被掌力摧毁,肌体糜烂一片。
这功法虽然不算高深,但却阴损狠毒,陈平之早年立业之时,多有依仗其力。
以观形之眼的目力,风云游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手出手的异常端倪。
陈安乐虽然身负武学,也有内视境的功力,但作为黑二代,亲临砍人一线的次数还真的不多。此时他心中愤恨,却是犯了用力用尽的毛病,全力出掌下再也做不得变换。
上步侧身让过煞血掌后,风云游顺势起膝,用一记高位膝击终结了对手。
眼见刚刚还招摇过市的几位泼皮翻手间被少年击倒,市集中的商贩们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高声叫好,只有阿土伯快意之余还有所隐忧——老于世故的他知道,血煞帮在赤沙城能成气候,可绝不是因为他们有最大的拳头。
风云游撇了眼兀自颤抖的苹果仔,从辗转呻吟的陈安乐身上跨过,拾起了地上的风拓棍。当他打算呼喝那仅存的泼皮赶紧把地上的四人拖走之时,却有一道声音响起。
“少年郎,好俊的身手。”
风云游转头望去,看见街口之处有一位长袍广袖、高簪长须的清矍老者,正带着一位玄色武服的威严官人往他这走来。
“如此年纪,不仅能猎得这般异虎,还能取了风拓木作兵刃,当真了得。”
这老者虽然瘦削,身形却很高大,即便不着锦绣,也透出身居高位的气势。他先瞥了眼地上那张巨大的虎皮,然后视线就转到了少年手中的风拓棍上。
“李观鱼,你在他这年纪,可有这本事?”老者微一侧首,向落后半步的官人问道。
“下官惭愧,少时开窍的晚,只知道斗鹰走狗,哪有这猎虎的本事。”
李观鱼面上苦笑,转而向风云游问道:“少年郎,你居何处,这虎皮作价几何?”
“我叫风云游,乃大风山中的猎户,这张虎皮乃是赤虎君的皮子,要五百两。”
听闻两人对话,风云游估摸两人该是大梁朝的官员,但少年心中坦荡,虽然被打成重伤的四个泼皮还在边上东倒西歪的起不了身,依然据实以告。
大梁朝武风盛行,朝廷的集权也不如原本历史上的中国远矣,对于江湖上的复仇虽然也有立法,但向来形同虚设。
“这是赤虎君的皮子?”李观鱼闻言讶然:“你这皮子我要了。我李某人乃是平沙郡掌武司的武监,不占你便宜,五百两银一言为定。”
李武监略一转头打个手势,隔了十几米处立马有一平平无奇的路人快步上前,掏出了五张百两银票,交给了风云游。
“掌院有所不知,这赤虎君乃是大风山内有名的异兽,单论战力或可比得上一位浑然境的武者。您事务繁忙,如今正好又快要入冬,这虎皮便转送于您,若能抵御些风寒,也是物尽其用。”
李观鱼刚刚重金出手,却立马把这虎皮送了出去。
“你这厮,有这心思,不如都用到白狼卫与黑狼卫的身上。”老人笑骂一句,却未推辞:“若是到时被那谢经国在这赤沙城里造出了事端,这张虎皮可帮不了你。”
“少年郎,我观你血气旺盛气神完足,正是心气高炽,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时候;但我等习武之人,却要知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的道理,千万莫要为了一时争强好胜,做出有违初心的事来。”
老人敛去笑意,复又对少年说道。
“我身旁这不成器的,就是赤沙城的武监,你以后若遇不平之事,可至赤沙掌武司寻他。”
说完,老者也不待风云游回应就自顾自地带着李观鱼穿过市集而去。
自始至终,都无人看那地上的陈安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