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呵……
白热化的战斗至此,风云游的呼吸依旧平稳。
身中六刀,虽然俱不致命,但毫无疑问已经对他的战力产生了影响,而对手最多只能算是用了些许气力,完全谈不上消耗。
于我而言,每次交手负伤都是减损,拖得越久,胜机越是渺茫。我只会有一次机会,少年心中思忖道。
此时,所有的杂念与外在的喧嚣干扰都已被他自然排除,只余寒冰般的思绪流淌,致密地分析着对策。
“小子,你的认真样当真是要把老子逗笑了。你知道吗,老子最不喜欢杀硬汉,因为为了求活,孬种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演,而硬汉们却总是一个鸟样,无趣至极。”
看到风云游一丝不苟的防御架势,裘德笑得有些神经质。
他盯着风云游的双目,然后以手中长刀刀面挑起一道沙箭,精准的命中了十数米外一位正与沙盗搏命的狂沙门人的面门。
这一记冷箭,让他被对手砍断了持刀的右臂,然后惨嚎着死去。
但是风云游的脸色毫无变化。
“你这小子倒是铁石心肠,我还以为你会破口大骂我无耻卑鄙呢。”
裘德有些遗憾的说道,以往他曾遇到的所谓“少侠”之流,见到他伤及无辜都会重复这个剧本。
然后,在他的长刀下讨饶。
“我听说你刚刚十六岁,嘿嘿,一个半大小子居然能在老子面前撑到现在,当真是了得。要我说,再给你几年,说不得我家老大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说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似等待进食的秃鹫。
“唉,你这样的武道种子,下一刻却要死在我的手上,也算得是了不得的乐子了!老子就用这招压箱底的‘分光影’,送你上路。”
沙狼双刀回正,嘴角笑意炽盛,而眼神却冷厉若冰。
短暂的蓄势中,刺骨杀气好似一团直入骨髓的寒雾,将风云游笼罩在内。
好似一瞬,好似万年,裘德出刀。
汉州分光门中有刀谚,说“刀速至极,风能解铁,刃可分光”;分光影此招有偌大名声,一是其快到极点的刀速,二是其运用特殊法门制造出的以假乱真的刀影。
始终开着观天神眼对敌的风云游面对此招,倒是不畏惧残影的干扰,然而这一个“快”字,当真是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
格不得,亦躲不得,好似这一刀发出之后,就只有命中一个可能。
但他本就没想躲开。
罡风过隙般的尖利哨音中,长刀切开皮肉,洞穿骨骼,洒出漫天鲜血。
“不!”
被李家护卫在后阵的李思邈高声哀嚎道,却发觉快得无法辨认的长刀最后并未钉入好友的心脏,而是穿入了他的左掌。
原本瞄准了少年心脏的长刀在与掌骨的摩擦中终于被改变了方向,擦着风云游的左胸侧掠过。
这正中他的下怀。
借着对手全力前刺的时机,风云游不退反进,左掌沿着穿掌而过的直刀顺势前压,直到刀柄,然后一把抓住了没来得及弃刀后退的裘德右手。
这一抓,好似钢钳合龙,甚至攥得沙狼的右手骨咯吱作响——单论肉体强度,精擅刀招的气修武者如何比得过风云游?
一招得手,少年压抑许久的杀机霎时爆发,他双腿发力,好似饿虎扑风,合身撞入了裘德怀中,将沙盗直接按翻在地。
这一番变化,出乎了场中所有人的预料。连胡须儿与火拔都由于暗中留意这边,而放缓了攻势。
两人近身之后,裘德左手中的长刀顿时没了用武之地。惊怒之下,他腰腹发力起桥,就想把骑在身上的对手掀翻出去,然而按捺全场的风云游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牙关一咬,当即就是一记十成力的头槌。
这一下,饶是风云游钢筋铁骨都被反震得有些眼晕,而毫无防备的裘德更是血溅三尺,连基本的平衡感都受到影响。
这样下去,会死。沙狼心中升起警兆。
虽然眼前金星直冒,一生搏杀无数的裘德却依然保有清晰的思维。他能够感受到身下的黄沙全被流沙劲活化,好似沼泽一般将他吞入。
不过一息,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固化在砂砾之中,几乎难以移动。
千钧一发间,裘德勉强凝聚心神,左手并指为剑,刁钻地从斜侧方朝少年的双目刺去,然而依靠神通纵观全场的风云游只是再次收颌递出了一记头槌,就把沙狼的两根手指直接顶得骨头粉碎。
剧痛让裘德的惨嚎传遍了战场。
右手被擒,左手骨碎;失去最后屏障的沙盗,面对的是风云游凶狠的地面砸拳。
当第一拳落下的时候,裘德还能抬头挣扎。
第二拳时,他只得扭头躲避。
第三拳,他吐出了数颗染血的牙齿。
第四拳,他抬起的左臂已然无力的垂在一旁。
这场恶战,胜负已分。
“老子正是风云游,但遇到我,你的运气可并不好。”
风云游轻声笑道,一向平淡的声线中也带上了一丝狰狞。
他左掌发力一别,就利用骨骼把裘德的直刀折断,而后右手提起断刃,朝着身下沙盗的咽喉刺去。
“饶我……”
伴着裘德最后发出的求饶声,断刃不及一寸的刀身贯入了原主人的脖颈,把他的半边喉管豁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风云游松开刀柄,状似疑惑地问道,却只听到了血液灌入气管的嗬嗬之声。
不过数息,纵横无生沙海多年,列名集恶榜六百二十七名的嗜血沙盗“沙狼”裘德,毙命当场。
这是风云游两世为人,第一次与他人搏命相杀,也是第一次取人性命,无边的胸臆在他心中汇聚,让他心绪难平。
但在其中,他并没有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恶心与愧疚。
有的,只有畅快。
风云游捡起掉在一旁的风拓棍,自裘德的残躯上起身,浑身好似经受了一次洗礼,纵然身负七处刀创,浑身却充满了灼灼战意。
此时的他,携擒狼之威孤身立于战场之中,已无一位沙盗敢于近身。
白刃托身,血海踏浪,生死之间,与天争命。
吾人吾生,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