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他妈的哭什么哭……开枪啊……”
“世乐没事的,不哭……”女人忍不住的泪从脸颊滑落,凄美的笑却挂满了脸。
女人跪在地上额头被打破流出的血一直蔓延到脖颈,她狼狈极了,泪水和汗水混杂,她努力的想要表现出没事,但颤抖却骗不了任何人。
她怕到了极点,就连说话声音都在打颤。
女人的面前站着她的儿子,一个八岁的男孩,男孩因为害怕而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哭声而憋声吞气,弱小的身体不知承受了怎样的重压。
女人流泪哭泣,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面前凶狠疯狂的男人挟持着儿子。
劫匪用枪指着男孩的脑袋逼迫他冲他大吼。
男孩的双手都举不起沉重如万斤,他的眼中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劫匪的怒吼逼迫,妈妈的抚慰微笑。
——
刚从指挥室收工的许世乐拿下耳机随手一扔打开门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他的身后是同事们的鼓掌、拥抱、欢呼,因为他们刚刚成功解救了一名在高速公路上被挟持的女警。
女警完好无伤,特警控制住嫌疑人,高速公路上没有造成车辆拥堵和伤亡,这一次行动是大获成功的。
为此案件许世乐已经不眠不休两个月,在听到耳机里传来女警反身控制嫌疑人的声音后,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各部门各组都在指挥室里,现在走廊空无一人。
此时已是午后,夕阳已经落下一点霓虹都没有,整个天蓝蒙蒙灰乎乎的,走廊上硬白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他回到办公室,面对一片狼藉他毫无感觉的踩在重要的资料,全身仿佛下坠一般瘫靠在椅子上。
外面没有人,因为此刻所有人都还处于欢呼雀跃中,他们每一个人的努力紧张都在人质安全的那一刻得到慰藉。
这是一种如若刀划在身上火烧在手心的感觉,漫长又煎熬。
待后续工作处理完,陆陆续续的人回到办公室,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自豪的笑容。
此时办公室里却不见许世乐的身影。
一个矮矮瘦瘦的男人顶着一双黑眼圈说:“许乐怎么不见了!”
“刚刚还在的?”另一个穿短袖戴眼镜的男人也说道。
二人眼睛惺忪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口臭熏天,头油得衣领都是黑的。
他们面前葛荣还要处理后续,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一点点胡子,干练的短发,少许轻皱的脸,那让人敬仰的浑身正气让他有种特别高大的既视感。
不同于二人,虽然同样难掩疲倦和久未打理,但他给人的感觉是让人说不出的爽朗。
他手里拿着资料还要递交给领导批审,看了一眼许世乐的办公室,心中已是了然,“每年的今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世界上除了许世乐之外,恐怕只有葛荣能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听这话眼镜男先是一懵,后马上反应过来,正经起来问:“就是今天?”
葛荣点了点头。
矮瘦男听不懂,“什么?什么是今天?”
“嘘……许乐妈妈的祭日就是今天。”
“啊!”
葛荣苦楚的叹了口气,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忧心,无奈充斥了他的胸口,一如当年的他抱紧无助的男孩那样。
每一年都会如此。
许世乐忘不了,他亦忘不了。
……
震耳欲聋的酒吧,郁旎的灯光看不见黑暗和白昼,仿若远离了现实的另一个空间,欲望和悲痛爆发,变成一杯酒。
许世乐坐在吧台,一言不发,珀色的眸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酒杯,神色清冷,面若冠玉。
酒保看到他,不会上前多说话,常年混迹在酒吧他们早就能一眼看出糜烂或悲痛的灵魂。
混彩的灯光下许世乐身着简单白衬衫,内里是灰色上衣,沉寂的他每一个轮廓都显得无声悲凉,有些颓废的头发,倒有些忧郁。
他与这里的其他男人非常不同。
他们戴着金表全都一幅放荡不羁的阔公子模样,年轻些的烫了头卷发,穿着年轻朝气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脚上的那双鞋。
这世界很大,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嘈杂的歌乐和人声冲击着他的感官,而内里同样被撕扯着,他闭上眼陷入无望的绝境中。
“不开枪我就杀了你!”
“世乐,妈没事的,记住这不是你的错!”
“闭嘴啊……啊啊啊……啊……”
“世乐,这不是你的错,听话,听妈妈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忆和现实交聚在一起,恍若前一秒才经历过,让他痛苦绝望的声音每每都会在脑海中环绕,一遍又一遍,生怕他忘记。
他忍不住干呕,酒火辣辣的刺激他的胃和食道。
每一年的今天是妈妈的祭日,他并不是只记得今天,相反,他把这十多年来的每一天都过成了今天。
烈酒下肚已经分不清醒和痛,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难受,一种无法诉说的无助不堪将他吞噬。
他迷失在酒中,迷失在痛苦中。
在他不远处的一桌人,酒桌上两个男人喝的大醉似乎是在庆祝什么。
除了女人和所谓的世界之道,他们也没有谈出什么所以然,但是他们都特别高兴的在欢庆着什么,高兴的莫名其妙。
酒桌上放着筛盅,叫的却不是那意思。
酒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气氛热闹起来,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的更高兴了,动静也更大,就像嗖一声飞上天的礼花。
这时他们之中的一个男人冲旁边比划了一下,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一个年轻男人站起来走了出去。
吧台边,黎蘅也起身随后跟上。
留心仔细看那两人表面喝得面红耳赤,实际上根本没有醉,清醒得很。
黎蘅跟着男人,不紧不慢没有被发现,瘦小的身影在夜风中就像那塑料袋一样,为方便做事,她将头发全部塞到了棒球帽里,远看跟没有头发一样。
男人坐上了车,后面黎蘅也开车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