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6章烬灭之于黎明(六十八)
大大小小的血肉，散落一地。
当然，这只是个虚拟的世界。又或者说，这仅仅是伊莱恩感受到的幻象。在这里，不管他被怎样杀死，以怎样可怕的形式惨死，他最终都会恢复到原本的形状，再次爬起来。模拟系统仅仅是让使用者尝到无尽的苦痛而已，却并不会真正杀死使用者的精神，或是肉体。
当然，把人逼疯，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之前已经有数十数百名骑士想利用这个模拟系统来修炼自己的意志力，却反过来被它逼疯了。它就是这样危险的东西。
而白熊人伊莱恩的意志力甚至处于常人以下的水平。动不动就惊慌，胆怯，沮丧，哭鼻子。就像个孩子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就一直有这样一个愿望。
只是，想要在这片广阔无垠的世界里，在这个冰冷凄寂的世界里，找到他的容身之所。
难道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被允许吗？！
难道连这点小小的奢愿，都是一种罪过吗？！？
不可饶恕。
无法饶恕，那些说他不可饶恕之人。
因此，被连续虐杀了数百遍，明知道自己怎么努力都打不赢的他，还是愚蠢地选择爬起来反抗。
反正反不反抗都是一样的解决，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能选择反抗呢？！
当然，对方可不会任由他反抗。还没等伊莱恩反应过来，那名黑熊人已经冲刺而来，手中大剑劈头盖脸地落下！
很快的攻速。快得根本不可能躲开。
既然躲不开，那就格挡！
伊莱恩下意识地控制着残破不堪的身心在战斗，他唯一想到的动作就是伸出左手去格挡。
而巨剑那锋利的刀刃当然是瞬间就陷入了他的手臂之中，不足十分之一秒就割断了他的臂骨，还在不断向下劈落。
但这关键的十分之一秒足以让白熊人用力卸解对方的攻势。黑月神钢大剑虽然劈了下来，却只是把伊莱恩的一条手臂砍掉而已，并没有把他整个身体劈成两半。他为自己赢得了半秒的出手机会，仅仅是丢掉一条手臂又算什么！而这边的白熊人也挥出了右臂。虽然没有武器在手，但他有他的利爪，爪子也是有攻击力的，特别是现在半疯不癫的他使出狂暴的力量全力抓出去的一击，足以在对方胸前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血痕。
＂嗯！＂黑熊人的胸口被抓烂，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反应很快，没等伊莱恩做出下一步的行动，便反手一剑，把白熊人腰斩了。紧接着他便挥出第二剑第三剑，被腰斩的伊莱恩的上半身还没有落地就被剁烂了！
但这并不是一切的结束。这个虚拟世界就是一个专门设计来让白熊人受苦的世界，这个世界之中他虽然无力，却也无敌，被杀死多少次都能无限复活。被切得碎散的他的身体很快就化作光的微粒，在别处重新汇聚，然后白熊人伊莱恩喘着气，口吐白沫，很辛苦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他还没有放弃。
不，应该是因为执念，而渐渐变得疯狂了吧。
这比放弃挣扎还要恶劣......？
又或者说，这就是他的本质，这才是他本应拥有的形态？
逐渐狂暴化的白熊人，其身上的皮肉在绽开，破裂，然后血色的肌肉从那破碎的皮毛之下涌出，看起来十分吓人。尽管如此，他也不过是一头发狂的野兽而已，他手上并没有任何兵器，也没有明显可以扭转劣势的装备。仅靠这种状态就像打赢有月神钢大剑在手的对手，怕不是失了智。又或者说他已经破罐破摔了，不在乎再受更多的伤痛，只是为了用尽全力给对手更多的伤害？
＂很抱歉，那个是错误的答案。＂黑熊人冷然哼道，冲上去和伊莱恩对打起来。
尽管如此，变成这种狂化怪物的白熊人伊莱恩，确实变得更难缠了。黑熊人挥出一剑，伊莱恩不仅没有躲闪，反而迎着剑锋顶了上来，自己白送一条手臂让对手砍掉。在他的手臂被黑月神钢大剑切落的同时，狂暴化的白熊人却也用爪子贯穿了黑熊人的胸口。
＂嗯......很好。＂黑熊人吐着血反手又是一剑，把白熊人另一条手臂切掉。然而他这样做的时候也让自己露出了破绽，双手尽断的白熊人竟然还有余力继续战斗，直接用头槌撞向对方的胸前。虽然把对手的一条手臂切掉了，但白熊人的手臂还是刺入了黑熊人的胸口，那个极为接近心脏的位置上。而伊莱恩这样头槌一撞，刚好就用头撞到了自己被切掉的那条手臂上去，把手臂撞进了对方体内的更深处，贯穿了黑熊人的心脏。
黑熊人又吐了一口血，倒退半步的同时用膝盖把白熊人顶飞，趁狂暴化的白熊人还保持后仰的姿势时，纵向一剑就把伊莱恩一分为二。
再一次被杀死的白熊人伊莱恩化作光芒，在别处汇聚。
而这边的黑熊人也从胸口把伊莱恩的断手拔掉，看着它化成光芒消失。黑熊人的胸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刚才的一击根本威胁不了他，最多只是给他带来一瞬间的疼痛而已。
＂无畏的挣扎。无意义的挣扎。＂黑熊人看着从地上缓缓爬起，口吐白沫，疲倦不堪，同时心智已经接近崩溃了的白熊人，咒骂道：＂你继续躺着被我虐杀，不就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浪费气力爬起来？！＂
＂吼啊！＂狂暴的白熊人就像疯狗一样扑过来，那动作已经和理智沾不上边了。
尽管如此------
划！黑熊人挥出的一剑却打空了，明明应该必中必杀的黑月神钢大剑，竟然被疯狗一样的伊莱恩，以惊人的敏捷度避开了。
刚刚躲过一击的伊莱恩则贴脸扑向对手，对准了黑熊人的咽喉就是撕咬。
然而并没有用。黑熊人竟然在这种时候从腰间拔出黑月神钢制成的短匕首，一下捅穿了白熊人的喉咙。
咔！伊莱恩发出一声闷哼，扑过来的力度已经荡然无存。黑熊人顺势一脚把他踢飞，如小狗般被踢开的白熊人还没有落在地上，马上就被黑月神钢大剑分尸成数百的肉块，再次化成光芒飞散，在别处汇聚。
这次他并没有重新汇聚成形的时间。黑熊人已经杀红了眼，在伊莱恩碎散的身体重新汇聚成形，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就已经冲过去一剑劈落。
本来黑熊人的目的并不是急着杀死伊莱恩，而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给予白熊人无限的痛苦。然而他现在却急着杀死伊莱恩，即使还没有完成重新成形的白熊人感受到的痛楚只有被慢慢虐杀的时候的一半不到！
黑熊人的行动莫名地急躁起来。他感觉到了伊莱恩的异样之处。他想尽可能快地掐灭这希望的火种，让伊莱恩连爬起来都不能就被无限虐杀，陷入彻底的绝望！
然而------
咚！
竟然连这个方法都没有得逞。
黑月神钢大剑在落下之前，就被伊莱恩双手夹住了。
那是，数千年前在东西方大战的时候起，就从东方那边流传过来的，叫做＂空手入白刃＂的战斗技术。在伊莱恩小时候，博尔斯只在白熊人面前使用过一次，区区的一次，而且还是用来格挡几乎击中他的某个机关陷阱的刀刃，并没有用在人与人之间敌对的情势下。
不管是多么锋利、威力有多巨大的宝剑，如果剑刃都达不到要击中的目标的话，它的威力就只能作废。
白熊人的双掌把几乎落在他额头上的黑月神钢大剑的剑刃夹得死死的，不管黑熊人这边怎样使出蛮力，都没有办法把那锋利的刀刃压下去，劈开伊莱恩的脑门！
＂混帐东西------＂黑熊人感觉到了情势在转变，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妥。
他感觉到了伊莱恩的愤怒。
而他则急着杀死这样愤怒的伊莱恩，他想在白熊人彻底翻身反抗之前，把伊莱恩这个蠢蛋的意志彻底打垮，让他一蹶不振。也唯独只有这样，他才能达到他的目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伊莱恩，他知道伊莱恩实际上是怎样的人。在心智彻底被摧残之前，白熊人伊莱恩只要怀抱着那一星半点的希望，就会重新爬起来反抗。而反抗就是黑熊人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扎！！黑熊人放弃了手中被夹得死死，不能继续挥舞的黑月神钢大剑，转而抽出一柄斧头，从一侧劈断了伊莱恩的一条手臂。
失去平衡的白熊人旋即向一侧倒下。
也就在此时，黑熊人挥舞同一柄斧头，劈向伊莱恩的脖子。这一击要是打中的话，可以干脆利落地割下伊莱恩的头颅，把白熊人瞬间杀死，并强迫他化成光芒消失，在别处重生。
然而------
扎！！虎头并没有打中伊莱恩的脖子。在斧头击中之前，口吐白沫的伊莱恩早已张开嘴，对准了几乎要劈落在他的脖子上的斧头，用力一咬！
空手入白刃？不，应该说是空＂口＂入白刃吧。他嘴里固然不是什么尖牙利齿，但白熊人上下颚咬合的力度仍然非常巨大，当他不要命似的死死咬住那柄斧头的锋刃，黑熊人这边不管怎么用力都无补于事。即使斧头的刃已经大半陷入了伊莱恩的脸里，几乎要把他的大半个下颚割下来了，满嘴是血的他，却死也不放口。
看到这副情景的黑熊人愣了半秒。
------扎！
伊莱恩这边已经完成了反杀，用他残存的一条手臂，抓住了刚才的黑月神钢大剑的剑柄，把锋锐的剑尖捅进了黑熊人的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