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才十六岁啊,尼尔森阁下,将我浅薄的学识同父王的韬略相提并论……我受之有愧。”
艾尔弗雷德摇头摇头,放下了自己一直把玩着的茶杯,向尼尔森正色道:
“尼尔森阁下,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许多大事小情都可以、也应当说得含糊不清,这样可以为我们留下得以转圜的余地;但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我必须要明确地说出口才行,这些话可能不会让人感到愉悦,还请您见谅——
“我对于自己的定位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眼下幸得埃文公的提携,我才得以逐步接手塞西亚地区的王国事务,既然如此,在王国彻底收复塞西亚地区之前,我不会把自己的放眼于本土。
“当然,身为一名资深的审判官,您一定早就了解了我在本土进行的一些安排——在一个较长的未来之后,它们或许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也可能永远不会发挥作用,但这些不过是我兴之所至、随手为之的暗桩,我对于它们并没有报以什么期待,您可以把这一行为视作我在西里亚期间所养成的坏习惯。
“也正是如此,我无法向您做出任何切实的承诺,因为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我没有这个权力、更不会假借以‘未来’之名向您作出空头支票,那才是对您的不信任,也是对于我本人的不负责,更是对于埃文公的不尊重。”
即使艾尔弗雷德是一名于一年前才成年的青年,但他逐渐掌握实权的现在,一定会有人对于他这位王子抱有期待:
诚然,在诸位王权的直系继承人之中,艾尔弗雷德只是最年幼的那一位,从理论上来说,亚当、亚德里恩、奥斯顿、甚至是奥斯顿,都比他年长、且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但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优势——圣女阿加莎的绝对支持、以及埃文公的青睐。
尼尔森究竟是不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艾尔弗雷德其实不能确定,但他知道,将对方视作这类人的代言人、并以严正的态度加以回应,绝对是一条不会出现纰漏的解决方法,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的政治根基就是斯凯边境公和阿道夫王、是这个王国的最高权力。
所以艾尔弗雷德不会、也绝不能好高骛远,更没有心思掺和到那些以“王权争夺”为名的派系斗争中。
“殿下,我已经是塞西亚的第三席审判官了,想必不用我提醒,您也应该早已明白塞西亚在王国战略中的地位——说实话,我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权势、地位在我之前的人已经没有几位了,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尼尔森叹了口气,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对于艾尔弗雷德的应对很满意:
“您的态度如此明确,我相信埃文公对此也会倍感欣慰,当然,我的这番表态也并非出于纯粹的政治立场,只是代表了审判系统中的几个同样老资历的家伙们——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行,您都堪称表率,从今以后,我们会坚决贯彻您的意志!”
认同、服从,但不结党,对于艾尔弗雷德的表态,尼尔森也回以同样明确的态度,或许在看不清局势的人眼中,这位殿下放弃了本该拥有的好处、走了一步坏棋,但在艾尔弗雷德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所应当作出的表态。
他起身来到尼尔森身旁,亲手为对方斟了一杯雪茶,递给这位不苟言笑的审判官:
“既然我们已经聊完了正事,不如喝一杯茶再走,阁下以为如何?”
以艾尔弗雷德的能力和身份而言,他根本不需要、也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但这种行为表明的是一种态度。
“虽然我们的工作很忙,但还不至于连喝一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尼尔森微微牵动有些僵硬的嘴角,从艾尔弗雷德的手中接过了那杯茶,将之一饮而尽。
对于尼尔森这样经历了世事沉浮的人物来说,他不会背弃自己真正的立场,而类似于“王国王子”一类的虚名也不会唬住他,只有货真价实的能力和心性才能折服他——在此之前,他从未接受过艾尔弗雷德的茶会邀请。
看着办公室的门再度关上,艾尔弗雷德才看向那仅剩的、唯一一位坐着的人:
“布兰达,战事临近,需要你处理的军队事务应该有很多吧?你怎么一下午都坐在我的办公室……?”
“是啊,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看我的表情,像是一副悠哉游哉的清闲模样吗?”
布兰达叹了一口气,看向身后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侍女,无奈地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
“为了今天能够躲着贝拉,我不得不把今天的公务全部都抛给维罗妮卡姐姐,千方百计地遮掩行踪,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躲到了你的办公室里,结果还是被她给抓住了,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当然,如果布兰达愿意,她完全可以将自己转移到达西亚本土,但在眼下的这个紧要关头,她也绝不可能为了躲避一个人,就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职责抛之脑后,所以她也只能想到了这么一个这种的法子。
“我找遍了军区总部、埃文宅邸和兰开赛大教堂,最后才决定来艾尔弗雷德殿下这里碰碰运气。”
贝拉向艾尔弗雷德和布兰达行了一礼、以表致歉之意,而后平静地反驳了布兰达的说法。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现在不想说话……”布兰达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并用另一只手掩住双目,又长叹了一口气。
显然,她们二人在此之前已经进行过交流了,而且彼此并没有达成任何共识,否则布兰达不至于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但这个可能性就更稀奇了,因为在艾尔弗雷德的印象中,贝拉的存在就像是阿加莎的影子一般,阿加莎命令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她向来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也不会发表任何与阿加莎的态度相悖的观点,就好像她没有自己的意志一般。
虽然艾尔弗雷德至今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贝拉的身份资料,这种情况在达西亚是极不正常的,但他也同样知道,在自己的那位姐姐心中的,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贝拉能够成为阿加莎的随侍,她一定受到了各种各样的考验。
而作为阿加莎的随侍,贝拉一定知晓她与布兰达之间的“联系”——虽然艾尔弗雷德对于这种“联系”也是一知半解——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更没有理由与布兰达产生冲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