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您不就在这里吗?只要您想,您随时都可以亲身降临、处理卡洛琳的情况,为什么要把这一切留到未来、留给您的‘半身’……平白增加本不应有的风险呢?”
但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阴影之主微微蹙眉,显然并不满意于对方的这一说法。
星空的法则有两位代行者、阿加莎与另一位存在互为半身,天使们早已知晓了这一事实,但祂不明白——无论是祂们面前的阿加莎、亦或是那位未曾谋面的“另一位尊主”,祂们不都是星空法则的代行者吗?谁去做这件事,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可阿加莎又如何对祂们进行解答呢?母星经历了五十万载的变迁,而在这颗“渺小”的行星以外,整个本征宇宙已经走过了五百万年的沧海桑田,如今的帝国科研水平早已超越了当初,以至于诺依所进行的无数研究,甚至成为亿万文明眼中的神迹:
因此阿加莎无法从原理的角度出发、为自己的“造物”们进行详尽的解答,只能给予祂们以最为简单的回答、直截了当的结论——因为这一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了,以至于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进行这一步骤了。
于是,阿加莎只能长叹一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向二位天使做出了以指虚点额头的动作。
万千的星光化作灰色的丝线,汇入天使们的双眸之中——那是无穷无尽的信息,是阿加莎不愿、也无法及时说明的真相,那是无数的数据,是无穷的推算、茫茫多的理论与定义,更是在无数个岁月中所进行的、近乎“无限”次数的实验。
简而言之,那是无穷无尽的数据,是足以令凡人的灵魂在瞬间崩溃、便是天使也难以承载的天量数据。
不出阿加莎所料,二位天使也无法适应这深入灵魂的痛苦,祂们面色惨白地瘫坐着、死死地咬住牙关。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祂们也顾及到了身旁的奥罗拉,没有让自己的嘶吼声从嘴角漏出:
这并非是为了祂们自身的体面,而是为了保护这在场的唯一一位凡人——无论是其名、其行、其言、其感,天使的一切皆有其意义、亦有其威能,祂们的言语中蕴含着自己的法则、自己的情感,倘若不加以抑制,这种远超凡人灵魂所能承载之阈值的情感必将透过言语影响外界,即便奥罗拉是祂们的代行者,最终也不能难以幸免。
但很显然,阿加莎本就计划将这些信息刻印在祂们的灵魂中,在这种情况下,法则的波动并非祂们所能抑制。
嘶哑的鹰啼声、断断续续的吐信声回荡在空间中,那些声音宛若泣血之声,蕴含着足以令人崩溃的痛苦。
在这些悲鸣的影响下,周围的空间呈现出极不正常的“波动”,它们仿佛不再稳定、如同荡漾的湖面、又像是即将破碎的镜面——就连那亿万年不曾动摇的群星,似乎也因此受到了的影响,千星摇曳,似乎它们即将熄灭。
那些声音就像是看不见的网,即将把一无所知的奥罗拉彻底笼罩。
阿加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中既包含着无奈,也充满了欣慰,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单词:
“安静。”
当这清冷的女声落下之际,仿佛就连时间也被停滞了。
下一刻,荡漾的空间再度恢复稳定,群星归位、维持着这片空间中永恒不变的秩序。
千星的辉光倾洒在阿加莎的肩头,仿佛为她织就了一匹轻柔的织物,又似是拱卫着这片星空唯一的尊主。
再造空间、换斗移星,对于此刻的阿加莎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仿佛随手便可为之的小事罢了,但对于凡人、即使是已经成为了高等超凡的奥罗拉而言,这等威力也是她穷尽心力也难以想象到的存在!
她看向阿加莎,眼中充满了惊诧与敬畏。
阿加莎显然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视线,但她只是与奥罗拉对视了一眼,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对灰色的眸子中既没有疏远,也没有亲和,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寄托其中。
不久之后,二位天使终于从那几乎足以令神明的灵魂崩溃的痛苦中恢复过来,鹰之主无力地放下了自己的手,面色惨白地看向阿加莎,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虽然具体的原理还有待日后理解,但我们还是勉强明白了您的用意,感谢您的照拂。”
祂所感谢的“照拂”,并不仅仅是阿加莎给予祂们的知识,更是在此过程中,她为二位天使所做出的关照:
鹰之主很清楚,那些信息不仅仅包含了这个宇宙的真理,更有着宇宙之外、即无垠“外海”中的真理——
世界的本质是法则,而法则的本质则是信息,天使的立身之本便是这个宇宙的法则,祂们不会、也无法接受那些世界之外的信息,因为那些“矛盾”的真理会破坏祂们的本质,倘若没有阿加莎出手照拂,祂们恐怕会在接触到这些信息的第一时间灰飞烟灭,更遑论继续坐在这里、与阿加莎继续交流了。
“把你们的感激放在心底即可,我们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还是继续说正事吧。”阿加莎摇了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对于卡洛琳的现状而言,你们的法则可能难以继续抑制她的崩解了,既然如此,便应该引入另外的法则——当然,被引入的法则之位阶至少应当与你们等阶,嗯……衔尾之蛇莫比乌斯的近况如何,你们之间还有联络吗?”
衔尾之蛇、无限之主,祂是诺依所创造的最后一位天使,是众天使中位格最高、最接近完美、与诺依最为近似的存在。
在阿加莎所知的记忆中,自“终战”之后、胤帝国与天使们“签署”了终战协约后,这位天使便销声匿迹、不在俗世中示现自己的存在了——即便是提图斯与卡门在世的时代,祂仍居于极西的海渊之底。
身为诺依的最终答案,司掌自然循环之理、万物流转之理、生命枯荣之理的天使,自然是阿加莎所能想到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阴影之主当即便否决了她的这一意见,“吾主,无限之主不可妄动。”
“为何?”
阿加莎挑了挑眉——话虽如此,在提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乌尔波洛斯正在‘蜕皮’。”鹰之主叹了一口气,印证了阿加莎心中的那个答案:
“这是祂的最后一次‘蜕皮’,也是祂成为‘真正自由之神明’的唯一一次机会。
“截止至我们正在对谈的此刻,这一次的‘蜕皮’已经持续了近五千年、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不能打破这一过程、打破这一丝希望。”
阿加莎没有说话,但她也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希望”,是啊,成为不受法则的束缚、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掌控法则、做自己想做之事、不为自己不愿之事的“自由自主之神明”,这不仅仅是诺依的愿望、阿加莎与布兰达的愿望,更是每一位天使的愿望。
她没有理由、也不希望去打破这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