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鲁宾的配合态度,阿诺德自然表现出了接受和欢迎的态度——虽然王国并不在意他是否恭顺,但对于阿尔弗雷德而言,一个配合的米斯伯爵总是能够帮助他省去不少精力的。
西里亚的宫廷充斥着阴谋和背叛,对于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艾尔弗雷德来说,他的一些观点与其他的王国高层是截然不同的:他从不相信人的忠诚度。
人永远会随利益的驱使而动,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王国高层自然都有属于自己的核心圈子,负责为自己出谋划策、执行决定。
对于达西亚的国王和大执政官来说,他们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巨大的精力,来对一位拥有资质的人选进行考核,并在确认了对方的忠诚之后,将其纳入自己的核心圈层中:
是故,王国的高层们向来注重人的忠诚,其周围的核心圈子规模虽小,但结构足够坚固,倒是不会忧虑背叛的问题——只要足够忠诚,能力的差距终究是可以通过后天弥补的。
但在艾尔弗雷德看来,所谓的“忠诚”与否,本身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伪命题:
即使是那些大执政官,也需要时刻巩固、维系自己的核心团队,照顾到每一位成员的情绪和利益,时刻维持他们对于自己、对于王国的忠诚,而非选拔人选后便撒手不管。
在艾尔弗雷德的眼中,“忠诚”永远是最虚假的命题,它会受到一个人自幼受接受之教育的影响,会被其人所处的环境所改变,更会被巨大的利益所扭曲!
比起虚无缥缈、毫无根据可言的“忠诚”,自幼的经历让艾尔弗雷德更加相信“亲情”。
准确的说,是他与阿加莎之间的亲情,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关系纽带。
即使是面对跟随了他五年有余、经历了诸多磨难的阿诺德,艾尔弗雷德也只不过是看似对他委以重任、交根交底,但在其内心深处,实则根本没有对阿诺德加以信任。
也正因如此,艾尔弗雷德才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决定:授权阿诺德,让他与鲁宾展开这段试探性质的对话,以探查这位米斯伯爵的基本立场——
艾尔弗雷德想要将这位逃亡的米斯伯爵收归麾下,让他效忠于王国。
在这位殿下看来,王国一统塞西亚的大势已然初见端倪,这位米斯伯爵又因为叛军的追杀下无能为力,倘若对方头脑清醒,他愿意给这位伯爵阁下一次机会。
当然,艾尔弗雷德也早已知会其余几位可以主导塞西亚局势的高层,虽然布兰达她们对于这个举措都不甚满意,但毕竟此举百利而无一害,她们愿意让他尝试一次。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必继续在埃德温城逗留了,我会安排前往兰开赛的车架。”
阿诺德松开了自己的手,用带有征询性质的目光看向坐在身旁的影卫。
“嗯。”影卫只是微微颔首,既同意了阿诺德的提议,也算是对这次谈话表示满意。
在鲁宾惊讶的目光中,那名影卫的身形就像是一滴墨水那般,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呼啸的冷风中夹杂着细密的雨点,拍打在马车的车窗上。
伴随着不再刺骨的风,风月2日,鲁宾和阿诺德一行人所乘坐的马车驶入兰开赛城。
看见伫立在道路两旁、规划齐整的砖红色房屋,鲁宾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兰开赛城区。
看着这片自己曾于数月前见到的景色,鲁宾却丝毫不觉得眼熟,心中只觉得陌生。
时间变了,自己的处境也变了,不过数月的光景,却早已时移事异。
等到夜幕降临,明月升上地平线时,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兰开赛大教堂的正门前。
在教堂的四角,四座高耸的尖顶钟塔仿佛四位巨人,拱卫着这座庄严肃穆的圣堂。
“教堂?”走出车厢,看着面前这座白墙黑顶的庄严建筑,鲁宾疑惑地看向阿诺德。
但鲁宾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带着自己来到这里?
“我们没有走错地方,请吧,米斯阁下。”
阿诺德从怀中取出一块圆形的金属物件,低头看了一眼,便大步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现在正好是晚间祷告的时间,二位殿下应该都在这里。
“阁下不妨也参与一次晚间祷告,再与艾尔弗雷德殿下商议正事。”
鲁宾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跟随着阿诺德的脚步,走向教堂的侧门。
推开小门,一个空灵柔和的女声便从远处传来,传入鲁宾耳中:
“白袍的圣子行在黄沙上,他赤着足,拄着松木的杖。
“沙石粗糙,却不能磨损他的足;烈日炎炎,却无法干涸他的唇。
“他向东行去,他的目如鹰锐利,他的心如冰澄澈。
“至上的主已揭示了行路之终,余下的,便是一往无前。
“部落的人已坚持不住,长老拉住了圣子的袍,用沙哑的声问:
“‘圣明的圣子啊,我们已口渴难耐,前方可否真的有水源?’
“‘绿洲就在前路,若不经历主布下的苦,又何以发觉绿洲之珍贵?’
“圣子之步履不曾停歇,他向前行着,于是众人便追随他的足迹。”
这是后人对于《旧约》的第四卷《沙海行纪》,所作出的阐释。
鲁宾听到了这番布道后,下意识地朝向圣像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位灰发的年轻女子,她的十指交拢、眉眼低垂,正低头阅读着步道台上的教会经典。
那名女性的容貌很美,但鲁宾的心中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绮念,从对方的身上,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平静,仿佛神话中的圣徒再世。
“坐。”但还没有等鲁宾反应过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便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个声音的语气非常平静,却又充满了让人无可辩驳的威严,让鲁宾下意识地坐了下来,这才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长风衣的金发男子,他的容貌也是颇为英武,但他坐在长椅上,却又丝毫不显得违和、自然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似乎他本就属于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