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是上头下来的公文请你过目吧!”
一名粗豪的男子挖着鼻孔两只脚高高地翘在桌上将手上公文抖开漫不经心地道:“他***这又是什么狗屁了。”他正要打个哈欠忽地吓了-跳当场站起身来颤声道:“这……这是……”
一旁下属见他面色骇异急忙探头来看霎时纷纷笑道:“恭喜老大了大学士孔安好生喜欢你终于把你调到文渊阁看守了。”那租豪汉子见下属幸灾乐祸更是满面苦恼心道:“这下惨了老子要输得到家了。”
那粗豪汉子正是秦仲海自卢云离去后他每日无所事事便在偌大的京城里闲晃。也是闷出名来了这日居然接到大学士孔安亲下的公文说那文渊阁近日不甚安宁常有人擅自翻阅文书还有些文献遭人窃走便调秦仲海前去文渊阁镇守三十日等朝廷拨专款之后方才另行调人看管。
孔安甚是重视这件案子临行特地找来秦仲海当面交代吩咐:“老夫这次之所以会挑上你正是因为你那手非凡的好文章!想你这人爱书如命必能好生看守典藏。老夫自也能高枕无忧了。”
阁揆亲自吩咐本案秦仲海纵然懒散狂悖却也不敢怠慢眼看难以推托只得苦着一张臭脸率领大队人马驻进文渊阁。为防宵小再次光临他更移居书库非只棉被枕头连夜壶茶壶都准备了。众太监见他手上大包小包直往书库里搬不知是去做什么的纷纷笑问道:“秦将军这是去做什么?可是要躲债主啊?”秦仲海怒道:“放屁!老子兴致来了偏想考个状元当当你们不信么?”众太监向来与秦仲海不睦听了这话无下放声尖笑只当秦仲海疯了一般。
秦仲海满面通红地走入书库好容易放落满手物事才一擦汗便见四处书本堆积如山有红有绿或厚或薄直是千奇百怪无一不有。秦仲海看得嘴歪眼斜全身乏力忽然间突奇想:“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这里好多鬼书搞不好真有什么过瘾的!”当即兴冲冲地翻找金瓶梅等书就想亲睹书中美女的庐山真面目。
他找得满头大汗只见书里全是层层叠叠的文字始终找下到半张图案辛苦半天终于摸到了一只卷轴秦仲海大喜过望心道:“皇天下负苦心人颜家小姐秦小生这厢有礼了!”他心头怦怦直跳忙将卷轴展开正想凑嘴去吻猛然间只见一名凶恶男子怒目望向自己神态严厉异常。
秦仲海吓得魂飞天外惊道:“妈啊!”这卷轴哪里是什么轻解罗衫的美女?却是张太祖遗像不知是谁搁在这儿的。这太祖方头大耳满脸横肉模样倒有点像伍定远想起方才差点吻上去秦仲海忍不住狂叫一声将太祖送上半空跟着飞脚将书本踢开霎时清出偌大地方好供他打地铺之用。
秦仲海躺了下来恶狠狠地瞪向群书心道:“他***怎地世上会有这许多书?到底是什么疯子写了这许多废纸?又有哪个疯子能把这许多书念完?”他鼻中一痒只觉鼻涕长流随手抓了一册缮本书当场擤起鼻子来了。寻思道:“嘿嘿我偷个百本出去一年半载内拉屎都不需草纸了。”正得意间下头已有人送上饭菜秦仲海笑嘻嘻地道:“***总算有正经事了。”他随手抓出一本书打算解手时应用当场监守自盗起来。
吃饱拉完后秦仲海携着残破书籍回去他才一走入书库那浓浓的书香味便自冲鼻而来秦仲海只觉中入欲呕他勉强压下烦躁想起阁揆交代典籍被偷一事心中便是一阵叹息想道:“咱们孔大学士只会做官不会做事少了什么书也不说个清楚这般劳师动众的看守根本只是浪费人力物力全然不成作用。”
他自知若要查出遗失的书籍不免要躲在千本书之中翻照核对恐怕花个十天半个月不止就这么一想起已是毛骨悚然如何敢当真?便只巡视一圈大致盘点则个。
秦仲海虽然疏懒但真要精明起来却又把细得紧。他四下走了-阵细细算过了只见大小书架共四百六十五座尚未整顿的散置书堆合计七十八处他拿着虎林军的封条一一作好标示先做个认记有了对证免得无端受人诬赖栽赃说他没把事情办好云云。
正贴着封条忽见书堆后有扇铁门模样甚是隐密上头拴着铁锁还贴着朝廷的封条。秦仲海何等机灵一看这扇门如此要紧心下便已了然:“他***原来这姓孔的只是在意这里头的玩意儿却教老子方才白忙一场。”他走了过去细细察看密门上的铁链见是不久前才换的想来原本的铁链定是给人持刀砍断这才将他调来此处看守。
秦仲海冷笑一声心道:“好你个狂贼本领不小啊?居然敢偷看密本?天幸我秦仲海学问渊博见识无双孔大学士又是个识货的嘿嘿看本将将你手到擒来!”
想起孔阁揆的器重:心下甚是得意正沾沾自喜忽地心念微动转念想道:“不对这门后收藏的都是密本这姓孔的夸我秦仲海爱书如命可他既知爷爷是当今文豪无书不读却怎不怕我监守自盗自行偷看这些玩意儿?”霎时已懂了孔大学七的心意想来他根本把自己当作文盲这才放心找他过来料来他便算躺在机密之旁也不会多看一眼。
心念及此下免心下大怒寻思道:“你***雄!老子不把你这里的书看完誓不为人!”他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如同置身书海霎时又改变想法:“***老子不捡个一两本要紧的来看誓不为人了!”
自经琼贵妃偷人之事后秦仲海早已向伍定远多番请益磨练开锁技巧经这西凉名捕指点他此时开锁功夫突飞猛进已非吴下阿蒙他细看拴在门上的铁锁见上头打着「王三”印记当即冷笑:“这宫里的太监真是坏这锁明明是城南王三铁铺五十文钱的破烂货色他们居然也拿来用?这拴得住我这“火贪一刀”么?”
他取出铁线来喀啦啦地弄个几声已然将铁锁打开秦仲海心道:“其实我一刀砍烂便是了何必这么麻烦?明天再去王三铁铺便买一百个换上都成。”他却不知太监们饱捞油水这铁锁足足花了朝廷五百两银子足可请个知州干上一年的差。
秦仲海缓缓推开大门定了进去霎时闻到一股霉味。秦仲海取了油灯来照只见密室里摆着无数铁盒却不再见到什么厚重的典籍书本。他缓缓行去打开了铁盒猛见里头摆着厚厚一叠奏章上头写着「密奏”二字想来既是“密奏”定是藏有秘密的奏章。
秦仲海大喜心道:“孔安!你瞧不起你亲爹这下你可惨了!老子不把你看个饱便跟你这王八姓!”他伸手在里头乱翻一阵随手拿起一本奏章来看只见是前朝锦衣卫统领所就其中内容揭人阴私光怪陆离多是百年前的尘封往事。秦仲海读了半晌霎时面露惊叹道:“原来张三是李四的亲生儿子还跟陈六的老娘有一腿这老子倒不知道!”他又乱翻了一阵忍不住大声狂笑:“想不到这皇帝居然死于痔疮作真***好笑!”
这些奏章多是某甲杀了某乙某乙毒死某丙云云。只是其中内容多是旧闻有些早已外传泄漏成了口耳相传的稗官野史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何况牵涉之人多已作古多年即便公布此间的隐密朝廷里也无人在乎。
秦仲海看完这些旧闻兀觉意犹末尽便起身绕行一圈看看有无更为惊世骇俗的密闻。正想着奇文共欣赏忽见前方一处书架上头标着大大的三字正是“怒苍山”。
秦仲海心下一喜他对造反匪寇最有兴趣何况自己也曾见过其中的几名好汉想到那言二娘忆起破庙旁的一场大战直是宛若昨日。秦仲海热血上涌心道:“这女人不知现下如何了?可曾找到她的丈夫了?”转念想到公主强迫他放掉“铁牛”欧阳勇等好手事情虽已经年心下仍是忿忿不平寻思道:“老子出生入死好容易抓下这一大堆人来却给这金枝玉叶的小娘放了真是***蚀本生意。”
此刻公主早巳西嫁和番当年的参谋卢云也已高中状元说起自己更从边疆猛将变成这个无所事事的御前侍卫想来真也算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了。
秦仲海出神半晌想道:“无论如何老子连怒苍山的大殿也曾去过这怒苍山的风流历史倒是不可不知。嘿嘿左右无事便来看上一阵吧!”当下取过一本奏章便自细读起来。
只见这道奏章是个叫做刘梦龙的人写的秦仲海读道:“臣以为怒苍山群匪侵官暴民残贤害善朝廷若不扫除凶逆黎民苍生不得安宁。当此贼匪臣自请军十万进水陆二路必可生擒敌酋诸夷逆暴请陛下务准。”秦仲海心道:“听这刘梦龙口气好大且不知胜负如何?”他取出下一道奏折读道:“瘟疫四散天降奇灾大水纷至神雷轰击当此水土不服致使军未伤而士卒惊战未开而大将亡虽有忠义之佐挟于天地之制奈何不败?此诚非战之罪也。乞陛下天恩浩荡开赦吾等罪孽。”
这道奏章却不是刘梦龙所写已换成另一名叫做“杜浩正”的将领秦仲海心下冷笑寻思道:“什么狗屁瘟疫神雷轰击?定是大败亏输这才来假用借口这刘梦龙八成已给人家宰了。嘿嘿!照这般看来这怒苍山果然了得。”他面露神往之情直想与这群匪徒好好的交手一次看看谁才是当世英雄。
他又往下翻去见一本奏章上写着名录二字秦仲海心下大喜那日他曾在怒苍山上见过这群土匪的外号姓名但对这帮人的来历却不甚明了当下便细细翻阅下去。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头写着「怒苍山匪酋之:秦匪霸先。”
秦仲海惊道:“秦霸先!又是这姓秦的老乌龟!原来他就是怒苍山的老大!”想起华山上江充曾多次提及这人的名字好似宁不凡与自己师父也识得此人却说这老小子名声何以如此响亮?原来他便是名震天下的怒苍山匪酋大头目。
秦仲海心道:“这老小子想来很是厉害嘿嘿!照老子看只要姓秦的多半不差劲。”他翻开下一页想看看第二把交椅是何方神圣赫见一行字见是“怒苍山群匪左军师:朱匪阳贼号潜龙。”秦仲海心下一凛想道:“***这人居然还姓朱不知跟皇帝有无干系。”此时皇族朱姓天下何止万千他望着「朱阳”两宇左思右想猜测不休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不识得此人再又往下翻看只见一行字写道:“怒苍山右军师:唐匪士谦贼号凤羽”这两大军师的名号秦仲海早在大殿见过知道是“潜龙凤羽”但直至此时方知这两人的真实姓名原来一个叫做“朱阳”另一个叫做“唐士谦”只是这两人毫无江湖名气也猜想不出他们有何事迹只得再往下翻看。
此时已见过了幕僚参军下头便是怒苍山的将领名录秦仲海低头念去赫然读道:“怒苍山五虎上将之:方匪子敬贼号九州剑王。”
秦仲海心中大惊两手一颤手上的名册顿时掉落在地。
他全身颤脑中乱成一片寻思道:“师父是怒苍山的大将?这……这从何说起?我怎么没听人提起过?难不成有人诬陷么?”霎时间脑中电光雷闪想起从小到大见到的无数怪事:师父经常郁郁寡欢、听到自己要投效朝廷时的怒气勃、江充在玉清观下令格杀师父……秦仲海张大了嘴想道:“这……照此看来师父真与怒苍山有所牵连……”他低下头去心中乱成一片:“原来那日在怒苍山大殿上见的断头虎刻的便是师父的名字。可惜啊可惜!若凭师父这身武艺他若能投效朝廷定是威镇边疆的大将又为何要造反呢?”
秦仲海呆了一阵他虽不是忠君爱国的典范但多年在柳昂天的麾下办事早视朝廷安宁为己任也常以忠义孤臣自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到处搜罗不得志的豪杰好来为朝廷效力。眼见教养自己的师父乃是朝廷眼中的大反贼不能不为师父感到惋惜痛心。
他心慌意乱依序往下读去只见下头是其余将领的名号:“石匪刚贼号气冲塞北”、
“陆匪孤瞻贼号江东帆影”、“韩匪毅贼号西凉小吕布”、“李匪铁衫贼号铁剑震天南”这些名字甚是眼熟都与那日在怒苍山大殿所见的名号相同。秦仲海急翻看只见其余尚有言振武、言二娘兄妹、常飞、项天寿等名号一时数之不尽实在不及细看。
正想间忽听文渊阁楼下传来太监说话的声音秦仲海心下一凛自知身在禁地之中虽然这些人未必上来但若给他们贸然撞见却也不是好事当下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冲出密室门口跟着反手将大门掩上自行下楼去了。
过不数日这日恰逢皇帝召见柳昂天韦子壮身居护卫便一路随行进宫。眼见柳昂天与皇帝在养心殿里谈论不休韦子壮知道-时半刻完不了事一来四下无事二来久不见秦仲海便去寻他谈心。
韦子壮早知秦仲海给调到文渊阁去当下便沿路来寻他到了文渊阁只见虎林军门禁森严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韦子壮心下暗赞:“秦将军平日里虽是散漫其实治军有方谨谨有条绝不在咱们侯爷之下。”他行到门口向守卫禀明来意那守卫答应一声忙去通告了。韦子壮守候良久才见秦仲海从顶楼下来却是神思不属的模样。
韦子壮知道秦仲海负责看管书库一见他面色有异心下便感惊慌忙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东西少了吗?”秦仲海刚看完怒苍山名录心中自是烦闷没好气地道:“哪少了什么?你可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没事弄出病来。”韦子壮啐了一口道:“我是怕你有什么闪失你还数落我哪。”
秦仲海干笑两声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忽地想起韦子壮出身武当向来熟知江湖事脱口便问:“韦护卫你可曾听过怒苍山?”
韦子壮听得“怒苍山”三字忍不住面色大震身子急急颤抖秦仲海眼尖已然看出韦子壮神态非比寻常他站起身来沈声问道:“韦护卫怎么了可是这群匪人与你有怨么?”韦子壮叹道:“没事…没什么好说的……”即神色放松笑道:“哎呀!不过随口问个两句瞧韦大哥紧张得。不说了…不说了……”
韦子壮嘘了一口长气道:“没事别谈怒苍山这群人那可是犯了忌讳的。”
秦仲海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神情笑道:“不谈怒苍山那谈谈秦霸先总可以吧!”韦子壮胖大的身子弹了起来惊恐万状地道:“你…你为何提…提到这个人?”
秦仲海心下念头急转寻思道:“秦霸先定有些古怪决计不是普通的一个土匪头否则韦护卫绝不会变成这般模样。”他装着蛮不在乎的神情笑道:“秦霸先……秦霸先……这人有什么了不得的?那日在华山上宁不凡与方……方子敬不也提到这人的名字么?”他提到师尊的名字忍不住便想换上方大侠的称谓但此时要套问于人自不便引人猜疑也就连名带姓的叫了。
韦子壮颤声道:“你…你别公然谈论这人……绝没什么好处的……”秦仲海侧目打量心中暗暗推想:“咱们韦护卫久历江湖实为老练好汉什么时候怕得像个鼠辈?不对这秦霸先定与他有些干系。”他咳了一声便道:“到底秦霸先怎么了?连谈论一下也不成难不成这小子揍过你么?”说着伸手搭上了韦子壮的肩头在那假作亲热。
眼看秦仲海拼命来磨韦子壮实在耐不住扰一把将他推开叹道:“也罢反正你一定要问我这便告诉你吧。”秦仲海把头凑了过来满脸热切忙不迭地道:“快说快说这老小子究竟是啥来历我可等不及听了。”
韦子壮仰天一叹凄然道:“他是我师兄。”
此言一出反轮到秦仲海吃惊万状了这朝廷视为第一号大反贼的秦霸先居然是韦子壮的师兄?他张大了口指着韦子壮颤声道:“你……你是朝廷反逆的师弟?”韦子壮轻叹一声道:“秦师兄也不是生下来就造反的。他二十六岁前是个道士谁知不守清规竟与一名女子相恋因而反出武当成为我武当山的叛徒。”
秦仲海哦地一声:心道:“原来是个急色鬼倒和杨家卢家那两个混蛋一个样。”他又问道:“那后来呢?这秦霸先反出武当之后就立刻反叛朝廷了么?”韦子壮面露难色低声道:“这几年承蒙侯爷收留我武当山才保得领没给朝廷查封这一切全是拜我秦师兄所赐将军就别多谈了吧!”
秦仲海啧了一声正要出口去问忽听一人重重一哼大声道:“仲海!你又在胡闹什么?”秦仲海听了这声音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柳昂天反身便唤:“侯爷。”
柳昂天面色铁青似是极为恼怒秦仲海久随身侧极少见他这般生气当下咳了一声道:“侯爷难得来文渊阁坐下歇歇吧。”
柳昂天全不理会只森然道:“你为何问起怒苍山之事?”秦仲海心下一凛寻思道:“看侯爷这模样准是气极了。我可小心点。”他清了清嗓子道:“偶然听人提过这群匪人之事一时好奇就多问了两句。”
柳昂天嘿嘿冷笑戟指骂道:“你这小子根本不知道厉害!这当口情势危急你再去翻这笔陈年老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秦仲海脸向一旁没好气地道:“侯爷教训的是。”
韦子壮见柳昂天话说的重了忙打圆场道:“侯爷快别气了秦将军只是随口问起而已没别的意思。”柳昂天哼了一声向秦仲海瞪了几眼行到门口匆地想到一事停步问道:“仲海啊!你不是说你的老家在淮南么?什么时候回去看看?”说话语意森然大非寻常。
秦仲海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淡淡地道:“卑职父母都已亡故家里剩没几个亲戚了不回去也罢。”柳昂天点头道:“没事还是多回家瞧瞧免得数典忘祖。”
秦仲海听他出言极重全不给自己留脸面霎时额头青筋暴起:心下大为不满:“***侯爷今日怎地这般凶?老子可是犯了他***太岁?”
柳昂天走后秦仲海一人留在文渊阁想起柳昂天昔日的见重哪知今日为了一桩小事便与自己闹得如此难看一时只感闷闷不乐。
正自不悦间却见韦子壮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秦仲海见他没随柳昂天离去只斜目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怎么啦?韦大人还有情么?”此时即便韦子壮要谈怒苍山之事他也无心多听了只翘着脚在那眯眼睡觉。
韦子壮挨过身子低声道:“秦将军侯爷又回来了。”秦仲海眼中生出怒火道:“怎
么了?又来数落老子数典忘祖么?”韦子壮示意噤声压低嗓门道:“侯爷骂了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来看你了。”
秦仲海冷笑两声回头看去一名老者提了两只大竹篮匆匆向前行来这人满头白身形高大正是柳昂天来了。他一言不地走进厅上找了张桌子放下满手物事喝道:“仲海你过来!”秦仲海哼了一声兀自坐着讪讪问道:“怎么了?有啥事情么?”
柳昂天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从竹篮中取出些菜肴大声道:“吩咐属下去取些碗筷来老夫要吃饭了。”秦仲海一愣只见柳昂天将物事一样样取出见是盘香辣卤牛筋、一只上好肥满烤鸭、一条糖醋大鲜黄鱼、一小锅酸菜羊肉火锅都是秦仲海平日最爱吃的菜肴。
柳昂天哼了一声道:“老夫行到承天门忽觉有些饿了就上街买了些东西回来吃食。”
他有意讨好爱将却不敢说了出口只胡乱说是自己饿了。秦仲海见他如此疼爱自己满腔火气全往云里去了心下只是偷笑寻思道:“侯爷向来就是这个模样嘿嘿根本舍不得骂我嘛!”他顺着竿子望上爬登时翻身跳起哈哈大笑搂住柳昂天的肩头笑道:“侯爷饿了只管说哪我去御膳房偷来便是何必还要去买呢?那多费事啊?”
柳昂天听了这话忍不住怒气勃骂道:“你这小子平素最不听话现下又想去偷去抢?这当口两雄相争你别再给我惹麻烦!”说着将秦仲海一把推开神态甚是恼怒。
韦子壮惨然一笑心道:“惨了!又吵起来了!”偷眼去看果然秦仲海面色铁青他袍袖一拂迳自往木倚上一坐大声道:“惹什么麻烦?我秦仲海战场上出生入死什么时候丢过你的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柳昂天满脸怒气喝道:“好啊!学着邀功了?老夫告诉你年纪轻轻可别自以为是免得日后身败名裂!”
韦子壮见两人越说越僵急忙劝解道:“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两人一同转头怒喝:“滚开!没你的事!”韦子壮吓了一跳身子一缩更不敢说上一个字。
忽听秦仲海大喝一声神态凶狠好似要暴起伤人韦子壮吓得魂飞魄散忙冲将出来护住了柳昂天。他运起武当绝学正自全力戒备却见秦仲海连连拍桌大吼道:“放***屁!甭说废话了!快快取酒出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有无胆否?”柳昂天怒极反笑猛地抱出一坛极品御赐花雕拍开了封泥递到秦仲海面前喝道:“混帐东西!醉死你这小王八蛋!”
秦仲海取坛狂饮跟着递给柳昂天哈哈大笑道:“看你这老头有没种喝!”柳昂天呸了一声戟指骂道:“老夫喝酒时你这小王八蛋还在娘亲怀里喝奶哪!”他举起酒坛也是一大口喝落。
韦子壮见他二人相互递着酒坛狂饮不时吃着菜肴都是一言不神情凶恶他不敢掉以轻心仍在一旁守护监视就怕有什么意外生出。
吃喝良久柳昂天霍地站起大声道:“这里喝不出胜负!到我家拼去!”秦仲海哼了一
声冷笑道:“在你家喝上上下下都是你的帮手又是三姨太又是七夫人咱们到宜花楼去!”柳昂天喝道:“照!就这么办!便拼着给七个老婆责打老夫也要教训你这小王八蛋!”两人怒目相对气冲冲地站起并肩往外去了。
韦子壮目瞪口呆:心道:“他们真是在吵架么?怎地面孔铁青肚快活?还吵到酒家去了?”一时猜想不透只有悻悻然地跟着走了。
这夜秦仲海酒足饭饱回到文渊阁时已是半夜这夜好吃好喝将帅交心秦仲海念在柳昂天的人情上自知不便再查访什么只知别再翻看阁上的书籍便是对大家都好的局面。秦仲海搔了搔脑袋心下暗叹:“怎么最近老遇上这些荒唐古怪的事。又是刘敬包庇通奸、又是侯爷怕东怕西怎地每个人都有这么一箩筐的罗唆啊?”
秦仲海跟随柳昂天至今已有七八年之久算得上柳门资格最老的人平素他与柳昂天相交从不拘礼彼此也不用心机好似父子一般。相形之下杨肃观虽较受柳昂天器重但两人感情却没这般亲昵秦仲海是个痛快的人只求大家好鱼好肉爽快度口倒也不会计较什么地位排名也是他自居次位江湖才有“文杨武秦”这般说法传出。
也是酒喝得多了忍下住有些睡意秦仲海打了个哈欠便要走回楼阁去睡才走到楼上正要脱靴忽见密本室的铁链有些移位自己做的手脚已然被人掀动。
秦仲海心下一凛急急走近密门跟着将耳孔贴在铁门上内力动果听室里传来阵阵轻响秦仲海嘿嘿冷笑他不动声色下来召集下属低声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到楼上去?”众人答道:“谨奉秦将军之命我等都在下头守护绝不敢稍有违背。”
秦仲海哼了一声情知有人进到密本室中翻阅文书他低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兄弟准备弓箭绳索今夜生擒贼人。”
秦仲海知道手下并无高手只有自己能与高手较量当下挺起钢刀从室门闪身进去。
行到里头只见不少奏章已给翻动秦仲海尽量压低脚步声从书架后慢慢向前绕行只等埋伏妥当便来暗算歹徒。
万籁俱寂中只听远处传来阵阵轻微声响秦仲海听得方位便压住呼吸缓缓走去他艺高人胆大此时虽说敌暗我明但只要自己藏得好那也未必不能变得敌明我暗他靠到近处躲在一座书架之后屏气凝神只等找到良机便要一举擒下这诡异的偷书贼。
只听咚地-声似有什么东西跑动不休秦仲海更不打话挺刀向前一滚钢刀挥出便往敌人脚下砍去这刀只在制敌不在杀人只听啪地轻响刀身已然砍中一样物事。那手感软绵绵的秦仲海微微一奇:“怪了!我这明明是砍中他的脚骨入刀处怎会软成这般?”他举出火折就着火光一看只见一只灰大老鼠烂死在地原来自己这刀竟是砍中了老鼠。
先前听了声响误以为是贼想下到却是只老鼠。秦仲海心下暗笑:“当真是猫捉耗子我还以为有贼呢!”正笑间隐隐觉得不妥想起密室门口铁链无端移位心中便道:“不对!这地方又没吃食的怎能忽然冒出一只大老鼠?好个奸贼定有人在引我出来!”
心下正自警戒果觉背后传来一股浓洌杀气秦仲海暗暗吃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耳听那脚步声细微一步、两步、三步……秦仲海情知自己性命已在旦夕他见不能再拖猛地往前一滚跟着钢刀往后便砍“火贪一刀”刚劲出便要将来人逼开。
便在此时敌人的兵刀已然穿过刀网只听嗤地一声轻响秦仲海肩头已然受伤。
秦仲海方才那招攻守具备哪知还是受伤足见敌人武功极高。血流如注中秦仲海虎吼一声运出火贪刀第八重功力一招“龙火噬天”双手抓住刀柄猛地向前疾冲他狂吼连连刀锋急舞宛如火球般撞去霎时之间对面人影一闪敌手冲天飞起已然躲开他的绝招。秦仲海收刀不及火光扑过接连砍倒了三座书架无数奏章被他的刚劲带起都飞上了半空?
那人身法闪动快得异乎寻常转瞬间便已躲起。
秦仲海肩头受伤急忙伸手按住以免流血过多他提声喝道:“贼子滚出来!你已经身陷重围决计跑不了的!”此时大批属下在外守候此地又在禁宫大内这话倒非虚假秦仲海又叫了两声仍是不见人影更没听到有人答话正起疑问猛听后头破空之声劲急敌人竟又趁机暗算。秦仲海心下大怒:“好你个贼!当我是纸糊的?”他假意不觉待兵刀来到背后他嘿地一声大叫翻身跃上半空跟着一招“火云八方”直往身周左右砍去。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那兵刀来势诡异刹那间又穿过严密无比的刀网竟朝秦仲海腕上轻轻剌入秦仲海腕上受伤忍不住大吃一惊:心道:“好小子!居然连着刺中我两记!这人到底是谁?”他手上疼痛真气不纯便自摔下地来慌忙间只见一名蒙面人向前奔来手上使的却是一柄长剑秦仲海却不来怕登时暴吼道:“纳命来吧!”左手握刀运起全身气力直向前方扔去那刀倏地飞来夹杂猛烈风声端的是凶狠至极。
那蒙面人见秦仲海倒在地下本以为稳操胜卷没料到他还有这手不要命的绝招。那人无心恋战眼看刀锋将至霎时侧身避开跟着破窗逃出远远去了。
秦仲海身中两剑俱在流血其实早已无力防御适才扔刀退敌纯粹是性格悍勇而已。他蹲在地下喘息心道:“原来是个用剑高手好了得好厉害。”耳听属下大声喊叫跟着是举弓射箭的声响只是那人武功卓料来虎林军无人拦得住这等高手果然下属叫喊一阵之后声音渐渐缓歇料来敌人定已从容离去。
秦仲海缓缓站起身来喟然长叹这一战他中了两处剑伤敌手却是全身而退真可算是大败亏输了。
过不多时众多下属冲了进来眼见他身上流血无不吃惊急忙为他包扎。秦仲海问道:“可曾看清贼人面貌了?”一名下属道:“启禀将军那贼子身影好快一时间实在看不清不过他离去时还暴起伤人一共刺伤了一十三名兄弟的手腕。”
秦仲海心下暗暗罕纳:“好剑法。当世有这等武功而又偏好用剑的就那寥寥数人而已。看来不难把这人揪出来。”他寻思一会儿:心下忽地一惊想道:“难道是卓凌昭重出江湖?”此念一过便知不对这卓凌昭现下是在江南苦思剑法怎能忽然折返京城?
秦仲海情知猜想不透他嘘出胸中一口火气伸手召来手下道:“你们听了今日之事莫跟外人提起不然孔阁揆怪罪下来大家都有事。”众下属齐声道:“我等理会得!”
秦仲海道:“明儿个叫受伤的弟兄来找我每人三十两银子嘉奖。其余兄弟出力御敌都有功劳我每人十两银子喝酒。”他这招叫做闷声大财只要你闭上嘴老子便给你一顿甜头吃。果然众人尽皆大喜都想道:“不愧是前线回来的大将!出手这般豪气!”当下喜气洋洋地走了都觉能跟随这等上司实乃三生有幸之至。
秦仲海此时酒性方退他坐在一堆奏章上心道:“好小子看来文渊阁真不好守居然能伤到你老子。”那日他与煞金决战百合身上却也没有挂彩谁知此时不过守一座小小书库竟然连中两剑算是生平罕见的大败。
秦仲海叹息一声眼见天色已明料知明日兄弟们来找他要钱不免缺银使唤他屈指一算受伤者十三人每人三十两共须出三百九十两其余弟兄则须六百余两想来共要拿出千两银子之数。说起钱财来秦仲海自是头大无比他生平最少攒钱平日银钱都往酒楼里扔搞到今年三十二岁了却连个老婆也没有他自知床铺底下还埋着三百两银子那是前些年攒来当棺材本的免得死在前线没人理会此时欠钱使唤只好一并拿出充数了。
秦仲海摸摸鼻子眼看缺钱便想找人来借心道:“那杨郎中最是有钱只是他多半已到江南去了我那卢兄弟也不在北京便在也是穷鬼一个唉……这事又不能让侯爷知道说不得去找伍定远当冤大头吧!”
想起伍定远平日最懂人情世故日子也节俭想来荷包定是满满。秦仲海心下一喜当即把伤势遮掩了跟着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往制使府行去。
行到杨大学士府附近只见杨家门口停了十余辆车几名家丁正自打点物事秦仲海拦住-人问道:“怎么门口挤了这许多人?你们杨家大出丧么?”那家丁听这话难听无比脸色自是铁青还没回话只听一人唤道:“秦将军你也来替哥哥送行么?”秦仲海回头去看来人面貌清秀二十岁上下年纪却是杨肃观的胞弟杨绍奇。
秦仲海听说杨肃观还在京城心下暗暗高兴:“好你个杨肃观原来还没滚啊这当口刚好来勒索他。”他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好送的?去个江南也要送?老子等一下去拉屎你送我不送?”
杨绍奇听他满口粗话脸上一阵青红心道:“这人实在粗鲁。”秦仲海见他红嫩可爱心下暗笑更是不住口地调侃。杨绍奇书生一个却要如何应付流氓捉弄:心下只是哀哀叫苦盼他赶紧离开。
秦仲海口中胡扯拼命来说金瓶梅的桥段杨绍奇掩住耳朵就怕多听了一个字儿正闹间匆见一人走了过来皱眉道:“仲海又在欺侮舍弟。”说话这人容貌英挺举止老沉正是杨肃观来了。
秦仲海没好气地道:“谁在欺侮他啊!我这是提点你家小弟免得他将来不懂事给人在欢场里骗光了裤子。你们还不多谢我?”眼见胞脸上羞红杨肃观怕他给污染视听了便低声嘱咐几句命他先行离去。
秦仲海正想着如何开口借钱忽见杨肃观走近两步神色凝重似有话与自己说。秦仲海嘻嘻一笑自行凑了上去道:“有事么?”杨肃观微微颔低声道:“仲海你这几日待在京里可需多多留意伍制使我有些担心他?”秦仲海咦了一声道:“担心他干什么?他嫖妓找不着门路么?”杨肃观皱眉道:“你别来胡扯我跟你说正经的。”低声又道:“伍制使自从天山归来后就变得颇多古怪我怕他胡思乱想惹出事来。”
秦仲海奇道:“是么?我每日见他大碗吃饭大口喝酒还搞了个神气的铁手套说来好得很啊!有什么好担忧的?”杨肃观叹了口气道:“那倒未必。侯爷这次没派他南下我看他眉宇间全是悲愤。”秦仲海嗯了一声想起伍定远对燕陵镖局一案耿耿于怀柳昂天却又不肯委以重任真让人情何以堪。但事已至此又能说什么?只摇了摇头并不回话。
杨肃观叹道:“定远现下武功非比往昔他脾气又烈可别一个冲动惹出祸端那可难收拾了。”秦仲海哈哈一笑道:“他要真这么带种那是再好不过了!要我是他***天山传人早就溜到江南去杀人了。你们谢我都来不及哪还需要帮老子收拾什么?”
杨肃观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便是这样那也还算是小事。我只怕他……怕他对我有误会。”秦仲海大乐笑道:“又有误会了?可是为了女人?”眼见杨肃观面色窘困秦仲海当即阴恻恻地笑了也来道:“这档子狗屎事情对你有误会的人可多了嘿嘿搞不好老子对你小白脸也有误会哦!”此时顾家小姐早与卢云私奔料来惕肃观也已知情秦仲海念在同门多年自也不好当众取笑便只讥讽一番。
杨肃观啧了一声道:“你别再火上加油了。据说伍制使很欢喜一名九华山的女弟子还曾为这名女子多次冒险犯难连性命也不要……”他还没说完秦仲海已然自行接口笑道:“偏生那女子是个水性杨花的烂货只来偷偷喜欢你杨大人却不来疼咱们伍制使对不对?”这话实在太也难听只说得杨肃观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长叹一声。
秦仲海笑道:“你想要老子替你调解调解对不对?”杨肃观面色尴尬点头道:“有劳仲海了。只因几次会商大事定远都显得甚是激动每回我说起与江充共进一事他便是气愤填膺的神色我怕他老是想不开终于与我疏远。”
秦仲海嘻嘻一笑道:“谁叫你从来不赌不饮专只往脂粉堆里钻活该众家兄弟讨厌你。”他伸手出去怪眼一翻道:“老子调解不难一百两银子。”
杨肃观见他流氓一样的神气实在是天生的土匪料忍不住气愤道:“大家同在柳门共事不过是说上几句好话你怎能处处要钱?”秦仲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会儿我要带他去宜花楼移移心性岂能没钱花花?宜花宜花借钱花花!”杨肃观叹息一声命下人取上五锭二十两龙银自行双手奉上道:“不管怎么样凡事多拜托了。”
所谓破财消灾至于是不是肉包子打狗那也没法想了。秦仲海见杨肃观悻悻离去便自嘻嘻奸笑心道:“凑了一百两啦!”算算还差个五百两银子便往伍定远家中窜去。
行到制使府秦仲海有求于人自不好大喊大叫他轻轻叩了叩门环轻声细气地叫道:“伍制使伍大爷老子来跟你借……借书看了。”他怕自己借钱二字一出伍定远便要吓得落荒而逃便来谎言欺骗一番。
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应门。秦仲海心下暗暗奇怪想道:“他家里请了门房管家怎能没人应门?难道有什么事么?”心念一动便翻身上了墙头迳往花园去了。
一路溜到伍定远卧房秦仲海扯起嗓门大声叫道:“伍定远!你***快出来!老子要看书!”却不管伍定远粗人一个能摆什么书在家里只在那敲窗踢门没完没了。
打了半天门仍是无人理会秦仲海正感纳闷匆听脚步声响却有人走人大厅了秦仲海心下一喜急忙朝大厅冲去入厅便是一声大喝:“伍定远!你跑到哪儿去了?”
只见来人干瘪瘪的哪里是伍定远却是个无名老头他见秦仲海恶形恶状只吓个魂飞天外迳自摔在地下手中连摇:“壮士饶命啊!”
秦仲海见那老人满脸惊吓想来把自己当成了歹徒他脸上一红连忙伸手拉起问道:“对不住啊敢问老丈伍制使上哪儿去了?”那老者奇道:“伍制使?那是谁?”
秦仲海皱眉道:“你耳背啦?便是住在这里的官儿啊!”
那老者哦了一声笑道:“那个戴铁手套的男子啊!他前两日把房子卖给我家老爷了。”
秦仲海跳了起来惊道:“他把房子卖了?他去哪里了?”那老者笑道:“我又不认识他我怎会知道?老头子今日是来打扫的。你是他的朋友吧?”耳听那老头喋喋不休秦仲海哪里听得进半个字心中只想:“好你个伍定远究竟死哪儿去了?难道是去江南么?”
他别过老者自行走出制使府还没走上两步路一人迎面而来却是韦子壮。秦仲海知道韦子壮专责守卫等闲不离柳昂天身边此时过来必定有事他抢上前去问道:“怎么有啥大事?”韦子壮面色愁苦道:“伍制使昨夜辞官挂印竟然把官印留在侯爷书房里还附了一封信说他想辞官远游了。”
秦仲海倒吸一口冷气冷笑道:“辞官远游?好你个定远定是去找卓凌昭报仇了!”
韦子壮惊道:“你怎么知道?”秦仲海回望着制使府道:“他连房子也卖了你说他去做什么?我看他啊连命都豁出去了!”他连连颔又道:“看不出伍定远老实人一个平日做人做官都是周到骨子里却有股热血算是条硬汉!”说着竖起拇指赞叹不休。
韦子壮叹道:“你别夸他了!这卓凌昭有江充护持咱们又要靠人家指认罪证至多只能让他到案却怎能杀他呢?老天保佑可别生出事来才好。”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这你别愁伍制使虽然今非昔比卓凌昭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出人命的。”他沉吟半晌想起杨郎中还没离开便道:“事不宜迟趁着杨郎中还没离京你赶紧差人通报他一声就说伍制使已经下去江南了要他多看着点。别把事闹大。”
韦子壮听了情况紧急赶忙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忽听秦仲海叫道:“等一会儿我还有件大事。”
韦子壮回过头来道:“怎么?秦将军还有吩咐?”
秦仲海咳了一声道:“有件事想麻烦你。最近手头太紧需要点钱两花花。”
韦子壮苦笑道:“又赌输了?真是……”他眉头紧皱伸手到怀里一摸取出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哀叹道:“先拿去用吧不必还我了。”
秦仲海扭捏地道:“那不够。”韦子壮惊道:“你到底要多少!”
秦仲海低下头去羞愧地道:“五百两。”
韦子壮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五百两!我……我可是有老婆小孩的人哪!老兄你这也太狠了吧!”看来两人平日定是借贷多多至于谁向谁借是否有借无还那是没人知道了。
秦仲海哪里管他想起一众属下还在等着花用当下揪住韦子壮乱扯大声道:“老子不管这许多反正我今日就要用!你不能借我老子只有跳海啦!”他见韦子壮面露难色便把钢刀丢给了他喝道:“这只刀算是质押你快把钱两给我。哦!还有别让侯爷知道!”
韦子壮苦着一张脸寻思道:“这家伙死皮赖脸硬是要派我麻烦唉……等会儿怎么向老婆开口才好?我那口子脾气最烈等下定有好戏看了……”
他看秦仲海满脸无赖模样若是不依恐怕没完没了只有硬着头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