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这天一早,地都冻裂了缝,小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鹅『毛』大雪满天飞。
这年的冬天,那个冷呀,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可依然阻挡不了事先得到消息的『妇』女孩子们。
这天是杀年猪的日子。
不同于副食品供应那点凭肉票购买的猪肉。这可是他们院下面自养的家猪,还是两头大肥猪。
一早炊事班在大食堂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不管围观的还是动手参与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笑容,小点的孩子不惧寒风看着待宰的母猪,不断地擦着嘴角口水。
空地里已经挖了个坑,很快搭灶台、支大锅、搬柴火、烧热水,一切完成后,几个炊事员们将一头五花大绑的脏兮兮老母猪抬到一块旧床板和两条长凳搭起的简易架子上清洗待宰。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地,在黑猪发出的凄惨的叫声中,很快这一头猪随着手起刀落,被熟练地开膛破肚、取出猪内脏……
地上木盘内的猪血很快被加了盐,端进食堂内。
剩下的另一头猪又继续走上前者之路。
灌血肠、清洗猪下水、剔除骨头,一大块一大块鲜红的猪肉便齐整地摆在案板上,被陆续搬进大厨房内。
哪怕没法如农村直接下锅吃杀猪菜,可依然乐坏了孩子们。各个围着食堂不肯散开,就盼着中午快点来,能早点上食堂吃肉。
『妇』女们则默默算着自己今儿能分到多少肉,怀着欣喜心情吩咐几声自家娃子,匆匆离开回家。
也从这天开始按照往年惯例,分出各家额度的猪肉后,一到饭点时间,附近大小食堂也冒出一阵阵诱人肉香。
什么溜猪肝、爆炒猪大肠、卤猪头肉、萝卜骨头汤、豆角焖肉等等也陆陆续续地换着花样出现。
续接连三年勒紧裤腰带后,今年大年夜终于能吃上猪肉大葱馅、韭黄鸡蛋馅、油渣白菜馅、南瓜馅、酸菜馅等各种白面饺子。如何不让人心情愉悦,久违的欢声笑语又在大院出现。
周孝正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就见自家西厢房有好多小孩子,不用注意也能得知话题绕着全是肉。
“姥爷……”
周孝正抱起扑向前的平安,『摸』了『摸』他小手:“冷不冷?”
“不冷。姥爷你怎么才回来,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你累不累,我大了,我下来吧。”
话是这么说,可搂着脖子的胳膊一动不动,周孝正拍了拍孩子屁股:“耍心眼呢?怎么,心里不痛快?”
平安撅着小嘴:“我有弟弟了。”
周孝正失笑。这才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不想争宠?
“姥爷,我有弟弟了!”平安不满的再次提醒。
周孝正瞥了他一眼,“听到了。”
“你是不是很高兴?小飞伯伯说大人都疼老幺。”
“少听别人胡言『乱』语。”周孝正看着孩子发亮的双眼,边走边说,“在姥爷的心中,平安永远排第一。”
平安闻言咯咯直笑。
周娇出来迎接她爸,就听到这句,看着开心的儿子:“安心了吧?爸,你说他怎么这么多小心思。”
周孝正『摸』了『摸』孩子头顶,看向她笑道:“这很正常。这次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都够了,孩子不在多在于精。医生怎么说?身体吃得消吗?”
“你看我都胖了一圈,好的很。”
周孝正跟着她进来客厅,不放心地再次打量:“还是要小心些。是不是找的林医生?她是权威专业,有名的『妇』产科圣手。这次一定要找对方才行。”
“是她,哥之前就联系上她。”
对于这个女婿办事能力,周孝正很放心。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小五人呢?”
平安立即回道:“我知道,我爸去医院给太爷爷送吃的,快要回来了。”
周孝正闻言看着女儿。
“爸,这事还得从头上说起,你先擦把脸。宝宝,快下来。”
“我跟姥爷一起。姥爷我跟你说是这样的。有个老爷爷要收我妈为徒……”
周孝正放下要下来的孩子,牵着他去洗手间:“慢慢说。”
周娇听着儿子学舌,笑了笑去她爸房间拿出换洗衣服,来到洗手间还能听到孩子『奶』声『奶』气地学着老头子说话语气。
尤其那几句粗话,一点也没落下。她摇了摇头:“爸,衣服放在门口凳子上,你早点出来吃饭。”
“知道,快去坐沙发上休息。”
洗手间内周孝正听完现场版演播,看着外孙:“你觉得该不该学?”
“我妈高兴就行。”
周孝正勾起嘴角:“你爸说的?”
平安点点头:“我爸说只要我妈不会累到就行。姥爷,我爸还让我妈休学。我妈生气了,一直不理他。”
“是该休学。等你弟弟妹妹生下来再上学都来得及,我们家又不用她赚钱。”
“可我瞅着我妈赢了。她说她心情不好,我爸后来都不敢提。”
周孝正乐得直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爸说他不担心我妈学习,就是担心要下乡干农活。要命的是还不能请假。他打算找个可靠的大夫开证明。今天过去给那个太爷爷送饺子就是想让人家开证明。你说我爸能办成吗?”
“你自己分析。”
“我爸分析给我听了。他说一准成,不成也得成。”
还真如张国庆推测,事情成了。对于玩世不恭的胡大夫来说,自家小徒弟的事情算个『毛』,要不是逗这小子,他早就开证明。
“别高兴的太早!要老子说那破学校不上也罢。”胡大夫摇头晃脑地嚷着不务正业,眼珠子直转。
“您老可别瞎打主意。寒暑假时间我媳『妇』不是还可以跟你上医院,再说在孩子生下之前,她刚好学基础。”
胡大夫不想跟这个傻小子说太多。学医哪有这么简单?光『药』材不知凡几,『药』方更是成千上万,更别说临床实践。
想起上次军医院的老家伙邀请,他虚『摸』了把已经不存在的胡须,心虚地咳嗽几声。对着『露』出怀疑的张国庆大声嚷道:“你个瓜娃子,看什么看,老子还能害自己唯一传人。什么时候能跟你老丈人见上一面?”
张国庆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暗想还挂念跟老丈人见面,不把你这把老骨头炸成干,那就不是东北虎。
他笑眯眯地回道:“年前。”
“你小子可别敷衍了事,要是我知道了准赏你一把『药』丸子。”
张国庆笑笑告辞离开。按理说他老丈人刚回来一堆事务等着他,可事关周娇,那就是天大事情,要是自己没料错,也许明晚就会双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