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东方季愁眉不展地抱怨道:“师兄出去也不说一声,现在这样受伤归来,若是让小师妹知道……”
“罢了,你且去兜率宫寻几粒仙丹来,我吃了便无碍了。”傲兮打断东方季絮絮叨叨的言辞,吩咐道。
他的伤势,自己最为清楚,如此一说,也只不过是不想继续听东方季唠叨而已。
东方季何尝不知道傲兮的性子,他轻叹一声后,无奈地应道:“然,我这便去给你找仙丹,你且保重。”
说罢,他不紧不慢地从玉榻上站起,广袖一扬,便飞身而去。
此时的寝殿内就只剩下了傲兮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玉榻之上,感受到从身底下传来的丝丝凉意,倒是稍减去几分他全身火辣辣的痛楚。
深吸一口气后,他垂下眼睫,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是该好好休息一阵了,毕竟自己接二连三,先后与芊熏渊兮大战,消耗掉了他太多的精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阵又一阵的浑浑噩噩中,他仿佛只身来到了北溟。
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再回北溟了,这里他不愿提及的,饶是心中不欢喜,可他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站在北溟的冰盖上。
北溟,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常年不见天日,就算是极好的天气,也不过是乌云漫天的世界。
他兜兜转转,似乎这几千年来,北溟从未发生一点变迁。
心中狐疑,他眉心一紧,开始谨慎地打量起这四周的环境来。
南溟不过百年地貌便会更迭得不成样子,可现在的北溟竟然当真是一点也不曾变过。
“此为梦境?”心中不解地思索,傲兮脚下已经是不自觉地向着当初自己生活的卧房走去。
他成仙之前是北溟的精灵——鲲,有父母,有兄弟姊妹,还有……恋人。
隐隐地,傲兮不由得屏息凝神起来,因为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一方由冰砖雕制而成的小院门前。
在这北溟大地上,除却正中央一片荒凉的冰盖以外,四周均是亭台楼阁,屋舍俨然,只不过这些房舍与人间木材,石材所造的建筑不同,在北溟的地界上,所有的建筑则全部皆由千万年未曾消融的冰砖堆砌雕刻而成。
此时傲兮面前的这间院子,便是如此。
这是他成仙之前的家。
那一砖一瓦皆是晶莹剔透,闪闪发光,虽没有阳光照耀,但仍然璀璨夺目,似是龙宫一般。
说来奇怪,这些建筑虽然都是由冰砖建成,可是从外面却瞧不出里面的情况,而里面也同样看不见外面的风景,这样看似剔透的冰凌,用来建造房屋,保密度倒是不输给木石之类。
直到傲兮觉得自己的胸口因为屏着呼吸而胀痛不已时,他才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谁?”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小院中传来。
傲兮大惊,他忙将身一跃,躲在了墙角处。
他僵硬地身体紧贴在冰墙上,这时候,吱呀一声轻响,院子里的男人竟是徐徐地打开了大门。
这是谁?
傲兮好奇地探出头去偷瞧,那是一个还未弱冠的少年的背影,头发半绾,青丝如瀑地披散在肩背上,风姿绰约之间,莫名地显示出几分温暖。
要知道北溟属极寒之地,而生活在这里的精灵们,从来不用身披棉袄来御寒,虽然不着棉袄,但所有的精灵都一派冷漠淡然,即便隔墙而居的邻里,也几乎不会过分热情攀谈。
而此时的这个少年,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只那背影中便能窥见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精灵?
“是你?”少年略有些慌张和诧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了傲兮的耳际。
傲兮又探出头一瞥了瞥,这时他才陡然发觉,原来在这门口的另一侧墙角处还躲着一个人!
他长舒一口浊气,心中庆幸,自己刚才还好没有躲到那一侧的墙角。
“阿渊。”一声少女娇滴滴的轻唤,让傲兮的心彻底地开始抽动痉挛起来。
这是……鱼鸢!
傲兮恍然大悟!
他现在的确是在梦魇中,这是魔障!
略一闭眼,傲兮刚想冲出去,却听到鱼鸢娇滴滴软绵绵,略带羞涩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托人去找过帝君了,帝君已经同意,一个月后就为我们操办婚宴。”
婚宴!
傲兮身体再次一僵,他竟是有点不舍得冲出去了。
北溟的每一对新人只有在得到北冥帝君同意之后才能被北溟的所有精灵祝福。
然而,当年只是一只小精灵的傲兮,早早就被帝君看重,帝君一心想培养他,然后继承帝君之位,而要能够继承帝君之位的,必须先得道成仙。
傲兮怔怔地回忆起了往事,而门口处少年的声音则再一次传来:“鱼鸢,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那时候,傲兮心中很崇拜可以呼风唤雨,执掌天地的帝君,于是他便下定决心要去修仙了。
饶是心中对鱼鸢有诸多愧疚,可傲兮再也不愿意成日里向自己的父亲一样,只为了吃食愁苦。
比起其他地方而言,在北溟大地中精灵其实并不多,而可供这些精灵日常食用的食物也是不多的,是以,所有的精灵们每日里都为了吃食而愁眉不展,挨饿挨个两三天这更是常事。
傲兮还想做点别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满脑子只关心今天有没有吃饱,明日还能不能吃饱这样无聊问题的人。
想到这里,傲兮有点想笑了。
原来,那时候的他也曾是一个被欲望操控的凡胎肉体。
冷笑一声,他不耐烦再继续呆在这梦魇中,将身一跃便来到了那两人的面前。
“孽障!”傲兮暴喝一声后,便掐出了剑诀。
手中握着离尘剑,毫不犹豫地便向着两人刺去。
既然这是梦魇,他便不必手下留情,当然,就算不是梦魇,他也不会因为错杀几个人而感到愧疚。
噗嗤一声,剑入肉的声音传来,傲兮抿唇一笑,握着剑柄的手只轻轻一扬,那离尘剑就被从也不知是两个人谁的身体里拔出来,艳红的血水刷地溅了傲兮一身,将他雪白的袍服染得若有红梅初盛开般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