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桃夭啃了好几个炊饼才觉得那饥饿感逐渐消退了,她接过少锦手中的酒坛仰头便是饮了几口。
“如今人间女子都是这般豪放了?”少锦看着桃夭那如男儿一般的动作,痴痴然地问道。
桃夭小嘴一努,不满地瞪了眼少锦,回应道,“君何故指桑骂槐!”
指桑骂槐?
这桃夭岂不是用错成语了?
有一瞬间少锦有点想争辩,可看着桃夭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甚为有趣,他竟是将此事给忘记了。
“我错矣。”他有点好笑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其实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子们倒是比不上现在真性情的桃夭有趣了。
以前他认识的那些女人心里只想着如何勾引男人,而现在他面前的桃夭,竟是像他一样,有着修仙的伟大志向,只是单凭这一点,便已经胜过时间千千万万的无知女人了。
“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少锦,你比我初见你时进步颇多。”傲兮在前面闲庭信步,声音如水一样缓缓流淌。
少锦被傲兮突然这么一夸,瞬间也有飘飘然,他刚想说话,便听到傲兮漫不经心地又说,“然,闻夸赞之音而沾沾自喜,差矣。”
这……
明明刚才还心中欢喜的少锦,被傲兮猛地浇了一盆凉水,那将将浮在脸上的笑容蓦地僵硬。
倒不如刚开始就不夸赞的好,先扬后抑,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桃夭在一边见少锦脸色难看,幸灾乐祸地说道,“然也,傲兮所言甚是。”
“就你话多!”少锦心中郁闷,白了桃夭一眼。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周围已经是一片荒芜,不再看得见炊烟袅袅了。
桃夭十年间虽然行走江湖,倒从未有过别离感,而这一次远去京城,心中却是惶惶不安。
也许是真正背叛了祭天宫,她成为了一个没有家的人吧!
从此之后,她便是一个人,流浪……
有些恍然,桃夭望着身后的层峦叠嶂,她痴痴然地叹道:“莫失莫忘!”
不要失去方向,不要忘记仇恨!
她不会的,绝对不会。
这样为自己定心,却听傲兮说道:“恍然如梦乎,痴念于此,终是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
桃夭冷笑。
恐怕是不在尘世之中的人,永远无法亲身体会吧!
傲兮当然知道桃夭不会明白,他也不会期待她能明白自己的话。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们有几人能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呢?就连自己有时候也会对这些话产生怀疑,所以才导致了渊兮的产生。
不过现在他能感觉到渊兮此时已经不在京城中了。
渊兮躲着自己,大概是身受重伤,需要疗养吧。
天下之大,他能躲去哪里呢?如果被魔族之人率先将其找到,恐怕魔族又会添一名大将了吧!
这样想着,傲兮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渊兮是自己的一魄,因此也完全拥有自己所有的法力,并且又专门跟他作对,这样下去,恐怕仙界危矣。
虽然不与之争,可该有的大战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魔族之人以为仙界不堪一击,于是集结各路妖魔攻打仙界,这样下去,真的能够维持以往数万年来的和平吗?
“在你们看来,如何方得和平?”傲兮踩着慢悠悠的步子,缓缓地问道。
桃夭和少锦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傲兮轻笑,“也许唯有战争方可维持短暂的和平。”
从古至今,哪一次的和平不是用战争换回来的,一味地不争让真的足够维持和平吗?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然,以三千换三万,千万之性命,的确算是划算之事!”少锦率先说道。
对于打仗,桃夭实在有点插不上话。
她原先也只是单纯地拿钱杀人而已,别的她根本不去思考,她所关注的一直都是怎么样能更好地杀死眼前的敌人,而不是要什么和平。
桃夭似懂非懂地听着少锦和傲兮两人的对话,迟疑半晌后问道:“何谓和平?”
“没有战事,没有饥饿,老有所依,孤有所养也!”少锦回答。
对于一些天下的战事,少锦一直很感兴趣,他很钦佩那些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所以便一直穿着盔甲。
傲兮没有说话,其实这也是他年幼之时追求的东西,不过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更喜欢长生,更喜欢驰骋苍穹,御风而行,逍遥天地。
轻叹一声,傲兮恍然道:“此乃镜中花,水中月,皆为大梦一场,不必痴迷。”
大道理是这样说没有错,可若仙界被魔族攻破,那他又该去哪里驰骋天地呢?那时候漫天都是乌云,哪里还有什么蓝天。
想着想着,傲兮觉得自己的心中疑惑更甚。
在渊兮没有出现以前,他一直过得很快乐,因为他自由,也因为他足够逍遥,可现在严峻的形势摆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你们神仙不吃饭,不喝水,整日飘飘然,真不会觉得无趣?”桃夭有点好奇地仰眸看着傲兮深如子夜的黑眸问道。
傲兮摇摇头,“何为无趣,何为有趣?无趣即是有趣,有趣即是无趣也!将无趣当作有趣,有趣也便成了无趣。”
这饶舌的话从傲兮口中说出,是无比的顺溜,可听在桃夭的耳中,却实在是玄而又玄了。
难道当神仙都得这么迷糊吗?
什么把无趣当成有趣的话,有趣就成了无趣了呢?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为什么非得混淆在一起!
不过桃夭根本想不出任何争辩的理由,于是安安静静地垂眸缄默了。
倒是少锦轻声问道:“上仙之意可是说有趣与无趣本属一家乎?”
“从心而已。”傲兮抿着唇,淡淡地回道。
玄而又玄谓之道!长生便是如此!
“世间从无可道之道。”傲兮补充。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能够说得清楚的“道”。
是吗?
少锦和桃夭都是怔怔地想着。
其实傲兮是很厉害的御风大帝,他的话自然是对的,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水平有限,没有办法理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