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微风兮兮,就只剩下了竹息一个人痴痴然地跪在木门敞开的小屋前。
“原来傲兮来此根本不是为我!”竹息苦笑,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傲兮来这里让她回去,不过是想要保护桃夭而已,而不是担心她闯下弥天大祸,丢了性命!
就是在看到傲兮的那一刻,她对傲兮来此的情意,仍然抱有一丝丝期盼的,可现在,这仅存的一丁点希望也已经破灭了,她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上演了一出笑话!
竹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泪光盈盈地盯视着地面,那蝼蚁万千,自己在傲兮的眼中,怕是连这脚下的蝼蚁也比不上的吧?
一滴泪水溢出眼角,因为那柔软的睫毛承载不住重量,因此一粒粒晶莹的珠子缓缓坠下,滴在地上,很快渗进土里。
……
云淡风轻,那一汪湖水连着丛丛芦苇荡,与那树影斑驳为一体,滑出圈圈涟漪后,待平静下来,一高一矮的倒影在湖面上又变得清晰起来。
“你当真无事?”少锦望着桃夭,担心地问道。
桃夭轻笑,“无事。”
也不知怎地,原以为这次会想好好睡一觉的,谁曾想,竟是越发精神了,不过,那天雷的滋味儿倒也真的让人提起精神。
垂眸看着湖面上宛若新生的自己,桃夭顺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道疤果真已经没有了?”
“是啊!”少锦见桃夭问起了她脸上的疤痕,兴奋地答道。
果不其然,与他几次三番在梦中梦到的一样,没有了疤痕的桃夭比之前更加动人,容色艳丽,而眸光清冷,无欲无求,真是一个翩翩的女仙!
桃夭恍然地打量着湖面的自己,一袭白衣,脸容看起来也有些苍白,瞬间,桃夭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的。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上仙,拥有了远比凡人厉害的法力,可仇人已经不在了,她这一身法力,与无尽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
桃夭苦笑,“不过一副皮囊而已。”
当年何焕用自己头上的银簪将她的脸划伤这件事情,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历历在目,还有那个躺倒在血泊中的孩子,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啊!
亲人,算起来,她没有亲人已经有八千多年那么久了,当年的那些亲人们,坠入轮回怕是也要有几世了吧。
“皮囊千万,然相由心生,师父容颜动人,说明心存善良。”少锦痴痴地看着桃夭,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少锦并没有想去讨好桃夭,他只是由衷地觉得桃夭这张脸十分好看,也十分耐看,之前就算脸上有道疤,但仍旧可以胜过万千女子,现在疤痕已经消去,这容颜,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桃夭诧异地侧头看向少锦,见少锦眸光中透出倾慕,她心中好笑。
不过,桃夭并没有打算借这件事寻少锦的开心,她只是错开了少锦的目光,瞧向了远方:“若我想去凡间,你可愿同我前去?”
快一万年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愿意。”少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桃夭轻叹一声,眸光倒映处蓝天白云,她认真地问道,“若离开此地,你便不能飞升上仙了。”
“即便是如今,我已知足。”少锦仍然是省去思考的环节,直截了当地说道。
桃夭点了点头,脚尖一点,身体便轻盈地向天空中飞去。
现在,桃夭已经是彻底地明白了飞的含义。
在没有成仙之前,她觉得能够在空中飞,是一件相当厉害的事情,后来经历了两次飞升后,她觉得飞是一件非常疲倦的事情,而在这最后一次的飞升以后,如今她再乘风而起的时候,便对这“飞”有了更深的理解。
飞,原本就是借助风与空气的力量,削弱自己的力量来让自己脱离地面的一项技能,不过,之前因为过分地钻营技能,而让她变得非常死板,也非常疲倦。
现在,她深知借助外力,削弱自己的道理,所以,她完全心领神会,将自己与这周身的空气与清风融为一体,这时候,她不再考虑技巧,她只是把自己当成空气中的一份子,与万物为一体,终于,她放松了,她自由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了自己,没有了她沉重的皮囊,有的只是清风,有的只是鸟鸣啾啾,只是虎啸猿啼,万物生长。
不由自主地,桃夭勾唇浅笑,她虽然闭着双眸,却感觉比睁眼的时候看得更远了。
张开双臂,桃夭只觉得清风与空气穿过了她的身体,甚至是充斥了她的身体,她彻彻底底地融入万物之内了。
少锦瞠目结舌地仰头看着天上陶醉的桃夭,竟是说不出半个字。
那桃夭仰面躺在半空中,她的身体上竟是在一瞬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来,并且在花朵之上,蝶儿翩翩起舞,簇拥着桃夭,让她不至于跌落。
这是什么仙法吗?
良久良久,桃夭便就在空中舒舒服服地躺着,而少锦则站在岸边,仰头痴痴然地看着,世界好似静止了一般,时间也凝固了。
这是,御时术?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桃夭长长的睫毛轻扇,最终睁开了双眼。
身体轻盈地翻转,桃夭按下自己的身体,脚尖轻点,落在了少锦的身边。
“师父,这是何法术?”少锦见桃夭终于从天上落下,好奇地问道。
桃夭莞尔一笑,梨涡浅浅,她温柔说道:“这不是法术。”
不是法术?
可刚才明明世界都静止了,时间也静止了啊!
“此刻方知傲兮所言。”桃夭看着疑惑的少锦,淡淡说道。
当年傲兮告诉她和少锦,修仙学道,不过是“从心”而已,这个“心”便是己心,更是万物之心!
只要能够将自己与万物合为一体,就可以达到那最高的境界,也就是所谓的道!
早就知道李耳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如今自己理解这“道”后,才真正清楚了,李耳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句话作为《道德经》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