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锦并没有因为桃夭态度的突然转变而惊讶,他见这几间房屋当中家徒四壁,也猜到了几分。
“涂怎敢嫌弃,涂一生谨遵父命,守在山上等候仙子,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能得仙子收留,实欢喜也!”老丈感激地看着桃夭,竟是当面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原来,他叫涂啊!
桃夭微微点头,“善,我还有事在身,便不陪你了。”
没等老丈反应,桃夭掌心轻翻,施展仙术,当即便化为一阵青云,与少锦一同消失了。
那老丈见桃夭顷刻之间已经不见踪影,当即五体投地地趴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恭送仙子,恭送仙子……”
……
桃夭怀中揣着楚衡子花了八千年的时间才传下来的一封信,总觉得沉甸甸的,她时不时摸一下怀中,直到指尖触到那绣线的纹路后,才觉心上稍安。
想了想,桃夭侧眸向着少锦问道,“你可知道楚衡子对我说了什么吗?”
少锦对上桃夭认真的目光,讷讷地摇头。
他心中苦笑,他又不会迷魂荡的仙术,怎么会知道楚衡子给桃夭说了什么呢!
“楚衡子对我说,若我活着,定要为老掌门报仇。”桃夭恍恍惚惚地低声道。
其实这话,她并不是要说给少锦,让少锦知道,只是她觉得自己若不说点什么,心中总是不得安宁。
也许是因为楚衡子没有说出是不是心悦她的话吧?如果这怀里的信是楚衡子之妻所绣,那楚衡子即便是心悦她,也不会将这样晦暗不明的情愫说出来的。
可若是楚衡子真如梦中所示,根本不心悦她,那祭天宫悬崖边竹屋里面的那些画又要作何解释呢?
那每一笔都是对她的情意吧?
见桃夭失神,少锦叹道,“忠义之辈!”
他这是在为楚衡子的事迹而感叹。
要是换成是普通人的话,只管自己寻乐,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会去理会别人的仇恨呢!
而且何焕也消失了,他完全可以当作何焕已经死了的,但楚衡子还是留下了这样一封信,来嘱托桃夭。
不过……
少锦看着桃夭恍惚的神色,嘴唇蠕了蠕,还是没有说下去。
楚衡子对那死去的老掌门倒是忠义两全,可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所有的仇恨都塞给桃夭,这对桃夭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她原本不必承受这么多爱恨情仇的。
少锦定定地看着桃夭的倾世之容,心中满腹感慨。
看着看着,少锦的心竟是开始柔软起来,他略一皱眉,突然伸过手,将桃夭揽进自己怀里。
桃夭被少锦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进怀里,脸蹭到了少锦胸口那坚硬的盔甲,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何也!”桃夭提高声音质问道。
少锦没有说话,他只是紧了紧手臂,将桃夭更紧地揽进怀中。
“少锦,可是有妖魔来袭?”桃夭被少锦的铁臂牢牢锢住,她警惕地问道。
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在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后,桃夭心中渐渐开始清明。
没等少锦说话,桃夭便立刻严肃地命令道,“放开我。”
她不笨,也不傻,少年的情愫她怎会毫无察觉,虽然她自己的年纪也不大,但她毕竟已经是少锦的师父,按理来说,她到底是少锦的长辈。
桃夭并不是一个世俗的人,但她却仿佛直到这一刻,才感受到了自己的自卑。
她以为自己是有一份骄傲的,可现在面对少锦的感情时,她却对自己内心的骄傲迟疑了。
可能是因为从小家里发生变故的原因,让她变得孤僻,让她变得内心脆弱,就好比以前喜欢楚衡子的时候,她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于是就将这份情谊都存在了自己的心里。
半晌,少锦缓缓地放开了桃夭。
“少锦,”桃夭见少锦有些失落,她说道,“修仙之辈,莫要动凡心。”
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再逃避了,只能去勇敢地面对,就算是说点违心的话,也必须解开她和少锦之间的疙瘩。
果然,少锦慢慢抬头,对上桃夭的铜铃眼后,他终于开口,“少锦知错。”
桃夭眉心急跳,她错开少锦的视线后,长舒一口气,脚尖在云端轻点,旋即飞升上天。
有些话,她还是没有办法说出来,她更没有办法坦坦荡荡地去面对少锦。
修仙之人不能动凡心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桃夭的心里牵绊了八千多年,从始至终,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正因为对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是犹豫的,所以她没有底气去面对少锦,她对少锦说出了修仙之人勿动凡心,可她自己对这条理念都存有疑问,万一少锦问她为什么,这让她如何回答呢?
她对楚衡子还是念念不忘,她从不觉得这会影响修仙,更没有觉得双行双修是仙界可耻之事,她反倒在想,若有一日能遇到一个如楚衡子一般温柔的男子,她或许会奋不顾身与之双行双修。
温柔?
突然,桃夭的呃脑海中浮现出来了一张俊俏的脸容。
“傲兮上仙的确足够温柔,然他是我恩人啊!”桃夭唇角微翘,低声说道。
好在少锦和桃夭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少锦并没有听到桃夭的自言自语,她只是看着桃夭那一袭白衣,想入非非。
桃夭轻轻挥动了自己的广袖,眼睫轻眨,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她眼睛一眯,按下云头,转身看向身后的少锦,大声说道,“我们便去南溟,何如?”
现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何焕,不如就去找傲兮,先报恩再说吧。
想到这里,桃夭对着少锦粲然一笑。
少锦才飞到了桃夭的身前,他眼眸平静无波,脸色煞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何如?”桃夭又一次问道。
少锦这才点了点头,旋即低声说道,“然!”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提起精神来,他虽然不会迷魂荡,也不会入梦,但他了解桃夭,桃夭拒绝自己的话,不过就是借口罢了。
少锦很失落,但同时也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