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灵儿耸了耸肩,举起扇子,作势又要扇。
见此,纪婳对那人又是一喝,“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青袍人眼睛缠在尹灵儿手上的芭蕉扇上,极其不甘的说道,“公主,属下的……”
“废物!滚回来!”纪婳已经气白了脸。
“急什么!姑娘我用完了自会还你。”尹灵儿见他眼睛黏着扇子,故意拿起扇子扇了扇风,不急不缓的说道。
在纪婳的呵斥下,那青袍人只能狠狠的瞪了尹灵儿一眼,不情不愿的飞身落地,退到了纪婳身后。
尹灵儿依然停在半空,没有下来的意思。
这次跟纪婳的梁子是结下了,咱都是来自地球的人,姑娘喂!何必为难我啊!这让我很难做啊!
得了!先想办法离开才是正理。
尹灵儿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看戏的人群骚动起来。
“都给杂家闪开!闪开!”人群里,兀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声落,众人只觉身后一股强者的威严压来,不敢迟疑,众人立刻让开一条道来。
尹灵儿目光移去,只见通道之后,走出来一个身穿宫袍的太监。
那太监合体后期修为,脚步不快,却是眨眼就越过人群,来到了大门前,看了眼身前的一片狼藉,他啧啧了两声,没有多言,避开碎石,几个起落,他停在了尹灵儿身下。
太监半仰着头,面上端着笑,看着尹灵儿,他道,“可是尹姑娘?”
尹灵儿狐疑的看了那公公一眼,道,“前辈有何贵干?”那公公修为比尹灵儿高,虽是阉人,但尹灵儿还是礼貌的称呼了一声前辈。
前辈两字很显然取悦了那公公,他面上的笑意露出几分真心来,不理会门口纪婳要吃人的眼神,他自顾自的说道,“贵妃娘娘想请姑娘到宫中一叙,姑娘,请下来跟杂家走吧!”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找她干嘛?她不记得认识这么个高贵的人物啊?
正疑惑时,纪婳扒开挡在身前的美男,走了出来,大声道,“李公公且慢!”
李福缓缓转过头,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
见李福看过去,纪婳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不知这位姑娘是谁?贵妃娘娘为何要召见她?”
“主子的事,我等做奴才的哪里知晓,公主若是心中有疑,大可以直接问娘娘去。”李福半垂着眼皮,一板一眼的说道,三两句话就给她堵了回去。
看不出啊!这公公嘴皮子还挺利索,尹灵儿心中暗笑。
纪婳被他堵得噎了噎,勉强挤出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眼眸一沉,道,“公公要带人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小贱蹄子偷了本宫的东西!”纪婳的目光如毒蛇扫了眼尹灵儿的双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待本宫先折了那双贱蹄子,随公公领走便是!”
“不可!不可!”李福摇了摇头,“这姑娘可是娘娘的贵客,公主若是折残了她,杂家可不好跟娘娘交代。”
听罢,纪婳不依了,面上冷然,“公公今儿是非要护着这小贱蹄子?”
“公主此言差矣!这位姑娘跟公主的恩怨,杂家可不管,杂家只负责将这位姑娘完好无损的带到娘娘跟前,公主若心里不舒坦,自可找娘娘理论,何必跟杂家一个做奴才的较真。”李福依然半耷着眼皮,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纪婳气势汹汹,却不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深吸了好几口气,她道,“那这小贱蹄子偷了本宫的东西又怎么说?”
“不知这位姑娘偷了公主何物?”李福问道。
“女儿家的私物。”好在纪婳也不傻,知道当众说出“抹胸”这等轻浮字眼,不仅有损皇家颜面,还有损她高贵的公主形象,故而用词比较委婉。
纪婳话音一落,大厅内,红袖的身影姗姗走出。
来到门前,见到一地碎石,红袖先诧异了一下,然后她走到纪婳身旁,凑到她耳边,举起广袖,遮住两人的脸,压低声音,道,“公主可不要污蔑姑娘!行窃之事,为人所不齿,姑娘一娇房闺女,怎可能做这等事遭人唾弃之事,红袖知公主不喜姑娘,但公主也不能这般损了姑娘名声啊!”此时大门前看戏的人太多,为防止有心人看出什么,红袖便用广袖遮住两人的脸。
纪婳呵了一声,斜睨了眼红袖道,“本宫贵为公主!会污蔑一个来路不明的……”
“公主不打算见我家主子了?”纪婳话还没说话,脑海里便响起红袖的声音,这句话,红袖是用神识说的。
纪婳猛的侧头,只见红袖端着得体的笑,定定的看着自己。
“你想怎样?”纪婳问。
“这话应该红袖问公主,公主到底想怎样?”
纪婳看着她,沉默。
红袖轻扯嘴角,道,“若是为了那两件抹胸,公主大可不必追究,红袖已经替姑娘付了账,若是为了姑娘偷听之事,公主也不必追究,姑娘乃我家主子的心尖珍宝,姑娘听了,便等于主子听了,公主这般不依不饶,岂不是再跟我家主子过不去。”
闻言,纪婳身子一僵,红袖话里的警告和提示已经很明显,她脸色变了几变,半饷,哼了一声,低头,扫视了眼脚下的狼藉,道,“她毁了本宫的店门,又该当如何!”
红袖亦瞄了眼脚下的碎石,笑道,“公主想要多少灵石,红袖替姑娘赔了便是。”说完,红袖放下广袖,退开两步。
两人靠得极近,一番交谈又遮掩在广袖下,远远看去似两个细说闺房密语的亲密好友,看戏的人群见到这一幕,并没觉得有何不妥,纪婳身份尊贵,而红袖也是贵妇形象,两人都是上流人士,加之,众人皆知,能进女神的衣橱的人,必是与纪氏二公主有几分交情,故而见两人当众悄声密语,众人也并没觉得奇怪。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出红袖是大皇子的侧妃,一个是皇族公主,一个是皇子侧妃,都是皇族的人,两厢交情匪浅,亲密交谈,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管从哪方面看,红袖此举,都没引起众人猜疑。
半空中,尹灵儿见众人反应平静,看着红袖的目光深了几分。
再说纪婳听了红袖的话,举目看了看李福,又侧目看了眼端着笑脸的红袖,今日有两人在此,知道再不能将尹灵儿如何,她眼眸闪了闪,阴沉的脸色突然一收,凑到红袖耳边,举手遮脸,悄声道,“罢了!本宫看在三弟面下,今日放她一马,日后,三弟大业有成,可不要忘了给本宫,也留几分薄面!”她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红袖面含笑意,眸光却冷了冷。
话落,纪婳转身,步进大厅,末了,她回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半空中的尹灵儿。
尹灵儿从那眼神中觉察到一抹暗藏的算计,她皱了皱眉。
直到纪婳的身形完全进入厅内,红袖这才抬头,探究的看了眼半空中的尹灵儿,然后端正身姿,拾级而下,上了一辆停在路旁的马车,全然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尹灵儿看着,暗叹,这姑娘,确实不简单啊!
就刚才那番举动,她表现的如此自然,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便是这番模样:贵妇刚置办了完什物,出了门,见到贵人,然后与其亲密的攀谈了几句,最后离开。
这一系列举动看似简单,但红袖每一个表情和举动,却表现得恰到好处,包括出门看见门前一片狼藉时的惊讶,与贵人攀谈时举袖遮颜的矜持,对尹灵儿这个闹事的人,她也如众人一样,给了一记探究的眼神,一切都展现得合情合理,丝毫不见纰漏。
……
红袖进入马车,车帘刚落下。
这时,尹灵儿脑海中传来红袖的声音,“姑娘,此处人多嘴杂,红袖不便露出与姑娘相识之意,今日之事,想必二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姑娘日后定要小心。”
红袖的声音刚落,底下,李福也开了口,“姑娘,您就别磨蹭了,娘娘还等着您呢。”
见李福语气有些急,想到刚才,人家好歹给自己解了围,尹灵儿这才飞身跃下。
气波流动,微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尹灵儿小半张侧颜,众人惊鸿一瞥,只觉呼吸一顿,几乎同时,大家拉长脖子,紧盯着尹灵儿的脸,恨不能再来一阵狂风,掀开那张碍事的帷帽,好让他们一睹美人真容。
当然,狂风是不可能来的,美人稳稳落到地上,只见那帷帽晃了晃,不动了。
众人一阵唏嘘,有些惋惜,这也无怪乎众人好奇,敢在皇族店铺前闹事,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他们今儿个算是第一次见着,而且,能被贵妃娘娘奉为贵客,足以见此女身份不低。
一时间,众人暗自在心中猜测起尹灵儿的身份,也有人盯着门口的李福若有所思。
将手中的芭蕉扇随手扔到殿门前,一道人影一闪,拾起芭蕉扇没入殿内,尹灵儿淡淡瞥了一眼,无表情。
李福上前两步,来到尹灵儿身边,道,“姑娘,走吧。”
尹灵儿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这才作鸟兽状散去。
马车里,红袖掀开车帘一角,慢慢探出头,看了眼女神的衣橱,眸光沉了沉,道,“回府。”
……
尹灵儿跟在李福身后飞了小半柱香,看了眼前面沉默的李福,半饷,她开口道,“公公,不知……”
话还没说完,李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可是想问,娘娘为何要见你?”
尹灵儿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道,“就是。”
“姑娘不知娘娘是何人?”
“啊?”尹灵儿不解。
“姑娘与三殿下交好,却不知娘娘是谁?”李福微微诧异道。
“三殿下?你说的纪墨,其实,我跟他也不算交好……”尹灵儿斟酌着语句,思考着怎么才能让李福明白,她跟纪墨没有太多交情。
“姑娘都直呼三殿下名讳了,还说不算交好。”李福眼里满是了然之色,顿了顿,他又道,“贵妃娘娘是三殿下的生母,得知姑娘有难,娘娘这才急急命杂家赶去,替姑娘解围。”
……原来如此!她就说,她根本不认识什么贵妃娘娘,人家怎可能平白无故帮她!感情是因为纪墨,换而言之,这次还是纪墨帮了她。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皇宫大门前。
李福飞身落地,拿了一块令牌,递给守门的士兵。
士兵看后,将令牌还给李福,侧了侧身,态度恭敬的放两人进了皇宫。
李福领着她绕过九曲回廊,一直向皇宫西南方向行去。
尹灵儿边走,便打量皇宫内的景象。
宫阙重重,一眼望不见底,宫人和巡逻的士兵来往而过,皆无声无息,甚至连脚步都轻得几不可闻,这让整座皇宫显得极是沉闷。抬头眺望,只见楼宇不见绿枝,方圆数十里之内,竟无一颗参天大树,只见矮小的灌木丛植物成片铺在屋檐底下,也亏得这些灵草生命力旺盛,在这等死气沉沉的皇宫中也长得极为葱郁幽绿,甚至还滋养出几朵零星小花,小花摇曳,几只灵蜂撅着屁股趴在花蕊上采粉,偶有几只蝴蝶飞过,为这百里宫阙增添了几丝生机。
穿过一条极长的游廊后,两人来到一处极为宽敞的甬道前,李福带着尹灵儿避开甬道,绕到旁边的一条鹅石小道上,继续前行。
尹灵儿狐疑,有直行的大道不走,干嘛走绕远的小道?
抬头,她看了眼与甬道相接的宫殿大门,门匾上赫然写着太元殿,殿门紧闭,门内隐隐有人声传出,尹灵儿面上闪过思量,收回目光,却见李福已经行到两丈外。
她赶紧疾步追了上去,待到靠近宫殿,步入另外一条游廊。
嘎吱!
只见宫殿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一群身着官袍的人,那些人三两成堆,一边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一边沿着甬道往皇宫外走。
此时,李福带着尹灵儿刚好走入游廊,游廊侧面,与宫殿相接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人。
见到那两人,李福脚步一顿,垂在一侧的手悄悄的给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后。
脚下退了两步,尹灵儿身后紧贴护栏。
身前,李福半弯腰,露出恭敬之色。
尹灵儿亦半垂着头,帷帽下的眼眸却抬起,悄悄打量来人。
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身龙纹白色锦袍,大乘中期修为,容貌风逸俊朗,双眸深邃狭长,两撇长眉似剑,鼻梁挺拔至眉心,薄唇紧抿,眉头微蹙,脸色微白,他疾步而行,身后不急不缓的跟着另外一个更加俊逸的男子,那人慢吞吞的走着,声音散漫的喊道“皇兄走得如此急,这是赶着回去抱美人!”
诚然,白袍男子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纪墨那厮无疑。
皇兄?纪墨叫他皇兄!那人是纪煜?
纪煜不是上官荣白吗?
可,为何这人如此陌生?
尹灵儿正疑惑间,似感受到她的目光,纪煜侧目,看了过来。
走尹灵儿和李福身边,纪煜站定,深邃的眼眸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他道,“李公公,近来贵妃娘娘身体可安康?”
“承殿下记挂,娘娘一切安好。”李福垂头道。
“那就好。”顿了顿,他看着尹灵儿,询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娘娘请来……”
“皇兄怎见着姑娘就打听,莫非,皇兄还嫌自家府中的美人少了。”李福话还没说完,纪墨就横空插了一句嘴。
见纪墨开口,李福闭嘴,不再言。
纪煜神色微冷,继续问道,“请来做何?”
“皇兄管太宽,母妃的事,我这个做儿臣的尚且没多问,皇兄这般上心,墨不得不怀疑皇兄别有居心。”纪墨话落,已来到三人身边,他站在纪煜身后,冲尹灵儿眨了眨眼睛。
尹灵儿沉默,眼眸半垂,对于纪墨的小动作不予理会。
纪煜目光从尹灵儿身上移开,看向纪墨,道,“为兄这是为贵妃娘娘安危着想,三弟鲜少尽孝,对贵妃娘娘的安危也漠不关心,若哪日放了贼人入宫,伤了娘娘贵体,三弟可要追悔莫及!”
“善恶忠佞,母妃心中自有定夺,不劳皇兄操这份心。”纪墨漫不经心的堵了回去。
不给纪煜再说话的机会,纪墨对李福道,“赶紧带人过去,别让母妃等急了。”
“是。”李福俯身,带着尹灵儿就要走。
“慢!”纪煜身形一闪,拦住了两人去路,他脸色微沉,对李福道,“李公公该知,前些时日,宫中出了贼人,毁了后宫花圃,杀了数十个侍卫,此等嚣张行径,至今也没查出贼人踪迹,今日父皇当着众臣的面,将此事交予煜调查,煜自当尽心,详细盘查每个进宫者的来历,李公公这般遮遮掩掩,不愿告知身后女子的身份,煜可要怀疑,此女是否跟夜闯皇宫者有关!”说道后面,纪煜语气已带了些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