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眼泪,英颦吸了口气,道,“几月前,葭儿曾告知我,她发现了火神一大秘密,当时她并未言明那秘密是何,葭儿仙逝后,我去了她的闺院,在院中的水杉水上,发现她临危时匆忙留下的密语,直到那时,我才知那秘密竟是……”
“夫人!不好了!”正说到关键处,一个仙侍神色匆匆而来,打断了英颦后面的话。
邯颍皱眉,面露不悦,对咋呼跑来的仙侍呵斥了一声,仙侍俯身告了声罪,邯颍这才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那剥皮恶魔又出现了!大公主……大公主……”
“我女儿怎么了?”邯颍噌的立起身来,两步跨到仙侍面前,揪住仙侍衣襟,满脸焦急。
“大公主……仙逝了!”
闻得此噩耗,邯颍退后两步,身子一软,跌坐在地,英颦立马闪身,扶起她,坐回石凳上,担忧的看着邯颍,英颦唤了一声“师姐”,邯颍双目涣散,整个人似失了魂。
“前几日还好好的!她还同我说要去仑者山找师尊学制符之技,怎会今日便……”邯颍喃喃自语。
“师姐……节哀……”英颦同样露出哀色,安慰的言语到了嘴边却难吐出,此前她遭遇了同样的经历,此刻自然能体会邯颍心中的苦和伤,同是丧女之母,她心伤尚未平复,又如何去安慰他人。
仙侍垂着头,亦是一脸难过,“一位外出捕兽的族人在万兽林内发现了大公主的仙体,发现大公主时,她面皮已被剥,衣裳也极其凌乱,有……有被侵犯过的痕迹……”
万兽林距离此地不远,约莫十几公里,是通往仑者山必经之地,同时,万兽林亦是连接南禺城和令丘城的要道,若走正常仙道,从南禺城前往令丘城,也必须经过万兽林。
这位瞿如大公主看来的确是打算去仑者山学技,却不幸在途中遇难。
邯颍闭了闭眸,清泪滚滚,悲戚中含着切齿愤恨,“此事可有告知王?”
“王已知晓,亦命人将大公主的仙体带回族中,如今大公主仙体正停放在祠堂内……”
仙侍话没说完,邯颍身形一闪,直奔族中祠堂。
那仙侍看了看尹灵儿几人,最后举步跟了上去。
英颦看着邯颍离开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立起身来,转眸看向尹灵儿两人,英颦道,“发生这样的事,实是难料,两位若得闲,不如暂时留在府中,待此事过去,我再向师姐告知两位来意。”
“这……会不会不方便。”尹灵儿迟疑道,瞿如族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两个外人留在此,这似乎有点不妥当。
似明白尹灵儿的顾虑,英颦道,“我与师姐情同姐妹,对她性情最是了解,师姐向来热情好客,今日若不是发生此事,她亦会出言留下两位……仙子只管安心留下便是。”
尹灵儿默了默,又看了源一眼,见他无甚异议,她点了点头。
见尹灵儿同意,英颦随手招了一个仙侍,让她安排两人栖息处,英颦似的确与邯颍关系匪浅,那仙侍听了她的话,乖乖领命准备去了。
与尹灵儿交代了一声,英颦朝着邯颍离开的方向而去。
尹灵儿出声唤住了她,“仙子且慢,此事既被我们遇上,于礼,自该与仙子同去悼念亡者。”
三人行到祠堂时,祠堂外站了不少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大公主突然暴亡之事,英颦领着尹灵儿两人入了祠堂内,祠堂内中心停着一个红木棺材,棺材中陈放着大公主遗体,遗体上蒙了一层白布,邯颍正抱着遗体上半身在嚎然大哭,她旁边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八字胡男子,正搂着她肩膀轻声安慰,棺材另一边还立一对年轻男女,从相貌看,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男子稍微年长一点,约莫二十岁,女子咬唇嘤嘤哭泣,男子双拳紧握,双目赤红。
英颦在到仙府时,曾告诉尹灵儿,邯颍为瞿如王育有两女一子,分别为大公主,三王子和九公主,九公主便是瞿如王的幼女。
从那几人的神情和相貌来看,八字胡男子应该就是瞿如王,而那对年轻男女无疑便是三王子和九公主。
目光着重在九公主身上停留了片刻,九公主的相貌与邯颍有六分相似,貌美自不必说,但与邯颍的温婉相比,九公主多了几分娇俏,圆脸杏眸,眉毛略浓,一看便是直爽活泼之人。
三人脚步在门口顿住,英颦示意尹灵儿两人留在此,自己举步入了屋。
见英颦进去,屋中几人侧目看了过来,九公主一把扑进英颦怀中,哭的更凶,“英姨,姐姐死了,姐姐那般爱美,死后还被恶魔剥了面皮,那恶魔太可恶,残害了那么多仙人,如今又来残害姐姐……”
英颦抚了抚她的背,浅语安慰。
另一边,瞿如王劝说着让邯颍放开大公主遗体,哭了好一会儿,邯颍才极其珍重的将遗体平放回棺材中,这时,那位三王子突然祭出长剑,愤愤道,“我去杀了那恶魔,替大姐报仇!”言毕,他气势汹汹往外走。
“站住!”瞿如王呵了一声,“胡闹!回来!”
三王子满脸愤慨,“父王!难道就这么让大姐枉死!”
“杀恶魔!你到何处去杀!剥皮恶魔来无影去无踪,魔族之人,岂是你能对付的!”瞿如王怒斥。
闻言,三王子懊恼的将长剑狠狠摔在地上,背过身,一拳打在墙上,震落些许尘灰。
邯颍抓住瞿如王衣袖,昂头看着他道,“夫君,此事不能这么善罢甘休,那恶魔三番两次残害仙人,如今竟欺到我瞿如族头上,妖魔残暴,本就当诛!你写书上表炎帝,只要炎帝愿出手,定能抓住那恶魔。”
“先将栩儿仙体运回祖山汲气修体,写书上表炎帝之事,我们此后再议。”瞿如王道。
英颦出声附和道,“姐夫说得对,栩儿仙体尚未消散,当务之急是保住仙体助她重生。”
想到女儿还能复活,邯颍面上伤色淡了些许,盼女儿归来的急切之心,让她催促着瞿如王速速行动,瞿如王也不迟疑,立马安排人抬着棺材赶回祖山,邯颍本要亲自护送女儿遗体回祖山,但遭到瞿如王反对,英颦亦出声阻拦,几人商议之后,最后决议由三王子护送其姐遗体回祖山。
一切处理完毕,已是戌时,祠堂外围观的族人已被遣散,本是想来悼念亡者,不过,瞧这情形,似乎已不需要,尹灵儿正待和源离开,祠堂中的几人恰在这时走了出来。
瞿如王目光落在源身上,抚摸八字胡的手一顿,满目疑惑。
英颦哎呀了一声,骂了一句自己大意,然后赶紧将两人介绍给瞿如王,听了英颦所言,瞿如王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源一眼,尹灵儿脚步轻移,挡在源身前,出言与瞿如王客套了两句,英颦适时说出两人来此的目的,一旁的九公主听到有人特意临府,居然是为了见自己,一时愣然,瞿如王和邯颍亦有些诧异。
微愣之后,九公主突然噗嗤一笑,抱住英颦臂膀道,“英姨,这位仙子远道而来,竟只是为了见我,莫非,我已声名远播?”
想到自己成了名人,她脸上挂起欢喜,此前悲戚的泪珠还残留在面上,前一刻还沉浸在姐姐仙逝的悲戚中,后一刻听到有人慕名而来想见自己,喜意便浮上面颊,如此简单纯粹的孩子心性,叫在场众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英颦给了她一个栗暴,“小丫头,美得你!尹仙子找你是有正事。”
九公主揉了揉额头,哦了一声,转而看着尹灵儿,她道,“那这位仙子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听说,仙子识得青龙……”磕碰了一会儿,尹灵儿又加了“上仙”两字。
九公主嗯了一声。
“那仙子可否带我们去见青龙上仙?”
九公主撅起嘴,“原来是冲着青龙上仙来的……”小声嘟囔了几句,她先细细打量了尹灵儿一番,眼里露出警惕,道,“你不会也是青龙上仙的仰慕者吧!”
尹灵儿口中的不字还没出口,九公主又自顾自的说道,“不行!我不能带你去见他,青龙上仙是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跟她抢青龙?!尹灵儿一噎,嘴角抽了抽,就青龙那木楞样儿,谁会跟她一样追着赶着不放啊!再说,她现在还与源十指紧扣呢,如此明显的名花有主之人,怎么可能仰慕他人!而且,也没人会傻到带着自己的现任男友去见梦中情人吧?这些动动脑子都知道的道理,这姑娘竟还能说出那样奇葩的话,也是醉了!
显然,觉得这话不合常理的人不止尹灵儿一个,瞿如王瞪了九公主一眼,喝道,“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说着,他瞄了眼尹灵儿和源袖下相握的手。
九公主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人亲密关系。
干笑两声,九公主抓了抓头发,身形动了动,窘迫的躲到了英颦身后。
“仙子别见怪,这丫头被我们惯坏了,时常口无遮拦说胡话。”邯颍出声致歉。
“九公主性情直爽,很讨人喜欢。”尹灵儿笑回,这话便表示她不会责怪九公主唐突之言。
听了尹灵儿的话,九公主从英颦身后探出头来,道,“你见青龙上仙又是为何事?”
“青龙上仙曾有恩于我,听闻上仙在此,想登门拜访,以谢当年之恩,却苦于找不到尊府所处位置,听闻九公主对青龙上仙所居仙府十分熟悉,故而,我们冒昧来访,想请九公主带我们……”尹灵儿娓娓道出来意,她的一番话中经过了思虑,真假参半,几人闻之,皆没有怀疑,九公主也爽快应了下来。
天色已不早,几人边闲聊边离开祠堂向仙府正院行去。
晚霞渐渐隐于夜色,夜幕降临,寂静之中的万籁之声显得更加清晰,灯盏亮起,昼夜温差集合池中之水,让仙府中的植物早早便挂上了露珠,水廊上的幽兰在露珠滋润下,更加娇艳,几人沿着望不见尽头的长廊徐徐而行。
瞿如王性格似乎很谨慎,时不时会对尹灵儿两人问出几个试探性的问题,好在尹灵儿皆能灵活应对,交谈一番后,没探出异样,瞿如王这才对两人放下了戒心。
源还是如之前一般,跟在旁少言,虽是凡人之身,但他身上的高贵冷傲气质十分明显,或许正是如此,对他这般高冷少言姿态,几人皆没觉得奇怪,当然,这也致使大多数时候几人对其都敬而远之,也无人敢与他搭话,他们的搭话对象通常都是尹灵儿一人。
仙人通常有两餐,上午一餐和晚上一餐,仙人进食并非是为了生存,不过是为了消遣娱乐,因为进膳时,通常都会有美酒美姬仙乐相伴,亦有闲聊唠嗑之人,漫漫岁月,这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途径。
瞿如王出言邀尹灵儿两人一同进晚膳,尹灵儿下意识拒绝,不想却引得英颦、邯颍、九公主三女娇嗔不满,在短暂的相处后,对尹灵儿两人放下戒心,瞿如族的好客心性让他们对两人生出了浓浓热情,在九公主半拖半拽之下,尹灵儿无奈,只得被迫同去进晚膳。
沿着水廊行了半柱香时间,行到一个宽阔六角廊亭,廊亭高出水廊半米左右,周围的水廊与六条石梯相连,直上廊亭,廊亭内垂挂了蓝色轻纱,晚风微拂,轻纱飘舞,廊亭中心是一个大圆桌,桌上已摆了膳食,多是些美酒仙果和精致糕点。
距离六角廊亭三丈处,有一个露天平台,平台正对廊亭,从其构造看,尹灵儿猜测,那处平台应该就是供瞿如族人消遣娱乐的舞台。
不过今晚舞台上的灯盏没开,上面空无一人,看来丧女之痛让瞿如王等人皆失了消遣娱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