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彪愣了愣,瞧出来太子爷这是有话说,可四莲还在书房里呢,他一犹豫,太子便瞧了出来,笑道,
“怎得……你那书房之中有红袖添香,不敢让本宫见着么”
牟彪尴尬一笑,
“殿下说笑了,殿下请!”
说罢当先领路,又往书房而去,待近了书房,门前牟虎远远见着牟彪领了太子爷过来,吓了一跳,忙转身进去,
“四莲姑娘,太子爷来了!”
贾四莲一惊,从书桌前跳了起来,
“我……我这就走……”
“走不掉了!”
牟虎道,
“这时节出去冲撞了太子爷,那是不敬……”
他想了想拉了贾四莲往屏风后头一躲,
“你就在这里呆着,别出声,别走动!”
贾四莲点头,老实坐在了屏风后牟彪用来小憩的软榻上,这厢牟虎转头迎出去,牟彪与太子爷已经到了门前,牟虎忙跪下磕头,牟彪目光在书房里环视一遍,没见四莲,知晓她是藏起来了,当下一挥手吩咐道,
“去端茶!”
牟虎应声出去,牟彪请了太子爷在上位就坐,自己陪坐下首,不多时牟虎端了茶进来,待得他出去掩上了门,牟彪才问,
“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话要同微臣讲”
朱厚照笑道,
“对着啸林我是说实话的,我这次来一是为探病,二来嘛……听说锦衣卫一直在办那拐子帮的案子,不知最近可是有了进展”
牟彪闻听,目光一凝,
“看来果然是无事不登门,太子这回来此,真正是为了这个吧!”
按理说太子还未亲政,这些事儿他是不应当过问的,难怪要借了探病的名头见自己。
想了想应道,
“正在四处抓捕拐子帮中人,不过这等江湖帮派,狡兔三窟,甚是会躲藏,想要全部捉拿归案,只怕是要费些手脚!”
朱厚照点头,
“啸林,你且同我好好说说这拐子帮到底是甚么帮派”
牟彪便将那拐子帮的事儿一一讲来,朱厚照听得极是认真,闻罢目露愤慨道,
“一个江湖帮派能有如此势力,在京城的地界上都张狂了这么多年,想来必是有人庇护的,也不知是到底是些甚么人,为了银子做这丧尽天良之事!”
牟彪想了想点头,
“此案锦衣卫还在追查,想来应是有的……”
朱厚照沉了脸,哼了一声,
“若是朝廷中有人与其勾结,锦衣卫决不可姑息,一定要严查,但有贪赃枉法者,必要按律法办……”
牟彪忙应道,
“殿下放心,锦衣卫决不会姑息枉法之人!”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
“如此最好……”
顿了顿,目光炯炯盯着牟彪,
“你们可是有查出朝廷官员牵扯其中”
“这……”
牟彪犹豫一下应道,
“殿下,微臣受伤在家,那审讯之事多是由衙门中众叔伯们负责,有没有问出牵连之人来,微臣还不知晓……”…
朱厚照点头,
“知晓你受了伤,差事办不了,不过……啸林啊……”
太子爷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锦衣卫有纠察百官之责,依我所见,那拐子帮即是张狂至此,想来幕后必是有高官庇护,似这类南北贩运人口之事,难道他们自通州码头进进出出,衙门里便没一人知晓么”
牟彪闻言心头一凛,想了想道,
“这个……微臣还真不知晓……”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
“这乃是大案,按说锦衣卫本当只向父皇一人禀报,本宫还未大婚,又未涉朝政,不当过问的,不过此等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帮派,不将其连根拔除,将身后的庇护之人全数捉拿,不能平民愤,不能安民心呐!”
牟彪点头,
“殿下放心,锦衣卫必不负陛下,不负殿下厚恩,为民除了这一害!”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
“依啸林所见,那通州漕运总督赵昌可是有嫌疑”
牟彪闻言这是当真吃了一惊,
“殿下的意思是”
这漕运总督可不比旁的总督,这乃是大大的肥差,乃是自景泰二年设置,到如今弘治年,前后换了三任,到这一任乃是赵昌,这位可是从二品的大吏,太子是这想做甚么,借着拐子帮的事儿,拉了他下水
牟彪暗暗心惊,
“太子爷这都还未亲政呢,就想对朝中官员动手了”
朱厚照似是也瞧出了牟彪的惊诧,低声道,
“啸林,不必惊慌,锦衣卫乃是奉旨办案,无论这后头靠山多硬,都当一查到底,想来父皇必也是会支持的,而本官……必也会……大力支持的……”
牟彪听着却觉着后背一阵阵发凉,这是想推了锦衣卫去得罪人么
他面上做出一派忠义无比的样儿,拱手道,
“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必鞠躬尽瘁,尽心办差!”
“嗯!”
朱厚照极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人在外头说话,贾四莲躲在屏风后头听着,久坐之下畏惧之心去了,便起了好奇之心,于是悄悄起了身,从屏风后头,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双眼去,向外头看去,
“那与啸林说话的便是太子么”
贾四莲悄悄打量那穿着华贵白袍的男子,生的眉目清秀,一派儒雅气质,
“瞧着倒是斯斯文文,脾气很是温和……”
不过,也就是这样儿了,龙子龙孙原来……原来当真如啸林所言,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甚么好稀奇的!
贾四莲吐了吐舌头又缩回了头,耐心坐在软榻上,静等着牟彪与太子爷说完话,又送了他出去,隔了许久牟彪才回来,
“四莲,四莲!”
见四莲从后头转出来,
“四莲,让你等久了!”
贾四莲笑着摇头,
“今儿倒是托啸林的福,我在屏风后头偷瞧了太子爷一眼……”…
笑了笑道,
“果然跟啸林所言一般,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都是一样的人!”
牟彪也笑,
“我自然不会骗你,以后你嫁了我,有的是机会见这些天潢贵胄,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贾四莲闻言脸上一红,牟彪笑眯眯过来拉她的手,
“好不易有些闲空,让人给打搅了,我们别说旁人了!”
这厢拉了她坐到窗边说话,这一对小情侣说话,实则也没有多少正经话儿,不过就是东拉一句,西扯一段儿,自己也不知晓说些甚么,心里只觉着只要看着对方,这胸口处是满满地,就是甚么都不说,取一本书来,坐在一起看,那都是欢喜的。
四莲倒是真想看书的,她前世里学了不少字,这一世忙着生计,竟是没正经看一本书,到了牟彪这书房里,见着满屋的书,那是满心的羡慕,牟彪怕她不识字,便取了一本有画儿的《杜鹃啼》,让四莲瞧画,自己给她念字。
二人就那么相依相偎的挤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初时牟彪还老实,待得见四莲看入神了,便悄悄伸手搂住她的肩头,还紧了紧手臂只觉入手单薄,心道,
“四莲可真是瘦,以后进了门,必要想法好好给她补补!”
贾四莲没察觉牟彪的心思,一心落在了书上。
这书乃是老套的才子佳人,却是个悲剧,说的是一位落魄的才子上京赶考,投宿在一家富户人家里,与那家里的小姐一见钟情,私定了终身,之后才子去了京城得中状元,那位小姐在家乡苦等八年,久不见良人回归,知晓他是负了心,于是郁郁而终,而那才子做了多年的官,之后辞官回乡,路过那小姐的坟前突然狂风大做,吹得人东倒西歪,吹得他摔出了官轿,待得看清那墓碑之上的名字,这才想起自己与人曾私定过终身,知晓了小姐苦等自己八年之后抑郁而死,不由悔恨不已,一头撞在了墓碑之上,魂魄化做了一只啼血的杜鹃,在小姐的坟上啼叫了三天三夜,这才飞走了!
贾四莲看的唏嘘不已,
“这书生是个负心人,那小姐却是个痴情种!”
牟彪嗤之以鼻,
“这话本子都是编出来的,要编也要编得像些,这男人即是跟人私定了终身,怎么会在外安然做官多年,看见人家的墓碑才想起来旧事,这分明就是个存心负了人家,我瞧着他是经过那墓碑,被风吹的心里发虚,害怕小姐的冤魂报复,被吓死了!”
贾四莲听了只是笑,点头道,
“这样的负心汉为他死了实在不值,可怜了小姐一缕芳魂!”
牟彪不以为然,
“这小姐是个傻的,这男人头一年不回来,她当知晓事情不对劲儿了,再等上两年便应知晓,他是负了心了,这一口气等上八年,还为他丢了命,不是傻是甚么这爹娘养她一场,不求她回报,也不能把一条命搭在一个男人身上呀!”
贾四莲回头好奇打量他,
“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非卿不娶么”
牟彪应道,
“再是一往情深那也不能把命搭上呀!”
说罢紧了紧四莲的肩头,笑嘻嘻道,
“四莲,你放心,我是不会学那负心汉的……”
见四莲眸光中似是有些不信,接着又道,
“即便是我负了心,你也不必寻死觅活的,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顾好自己,这才是最要紧的!”
贾四莲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