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彪说着拉了她的手在掌心中揉搓,转头瞧了瞧贾家的方向,对贾四莲道,
“你那后娘有了身孕,我瞧着她使唤你们姐妹越发的得心应手了,要是她真生了个儿子,以后你们的日子还能过吗”
贾四莲苦笑,
“有甚么法子”
总不能跟贾尤传一样,呆在家里三日便瞪了那朱氏的肚子三日,脑子里尽想着怎么把她肚子里的小东西给弄下来吧
牟彪哼了哼没有说话,心中暗道,
“这怎么成,凭甚么要我们家四莲给她当丫头,小爷这阵子忙,待从南海子回来必要想个法子的!”
第二日牟彪便赶去了南海子,四莲这头隔了约有十来天,贾尤传背着包袱回家来了,姐妹几个都奇怪,
“老七,你不是刚回来过,怎得又回来了,这还没到月底呢”
贾尤传有些垂头丧气,闻听五莲动问,立时没好气道,
“要你管,我想回来就回来,这家可是我的!”
五莲被他呛了一句,立时翻着白眼不再离他,转头招呼客人去了,贾尤传自己进了屋倒头就睡,待到天黑贾金城下衙回来听说儿子回来了,这才去那屋子里把人叫起身,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在布庄里呆着,跑回来做甚么”
贾尤传垂头道,
“爹,布庄里我呆不下去了……”
贾金城一惊,
“为何”
贾尤传看了贾金城一眼,
“爹,我被布庄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
贾金城惊讶不已,要知晓这布庄里染布的手艺可不是谁都能学的,自己也是多方托人,也将儿子送进了布庄里,这……这被人赶出来了,说出来他这当爹的老脸可是丢大了!
“为何啊……老七,你同爹说实话,你到底做了甚么”
贾尤传只觉自己真是冤死了,又气又恼道,
“爹,我压根儿甚么都没做,你怎么也同他们一样冤枉我!”
贾金城也急了,
“那你倒是同爹说说呀,到底怎么回事儿”
贾尤传叹声唉气道,
“是儿子运气不好!”
原来贾尤传自去了那布庄做学徒,这日子便没有家里过的逍遥了,每日里天不亮就起,天都黑了他还在撅着屁股使劲儿,那是谁能都使唤他,谁都能骂上他两句,一来是做学徒本就低贱,挨打受骂乃是常事,二来也是贾尤传确实太懒了些,那是属死狗的,不踢不动,踢了也不肯动,要不是贾金城请托的人面子大,贾尤传早被人赶出来了!
如此这般,在那处学了快一年了,贾尤传总算是做事像模像样了,渐渐地挨的骂也少了,掌柜的见他如今好了,还给了他几个铜板儿做奖赏,贾尤传自觉要熬出头了,做事也勤快了些。
昨日里天都黑了,贾尤传还在外院里收拾,他是学徒,这大院子里的人做完了工,一应东西都杂乱堆放,他就要全数收拾齐整,还要把地面冲洗干净,全数弄妥当了才能去睡。…
他昨儿晚上也是如平常一般,正在埋头干活呢,却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响动,现下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就他一个,有一点儿响动那是听得格外的清楚,贾尤传循着声音进去,发觉声音是那一排排染缸后头的一间小屋发出来的。
那小屋子是布庄大师傅配制染料的地儿,平日里都是上了锁的,似贾尤传这样的学徒,那是决不许进这间屋子的,便是打扫都是大师傅自己动手,他平日打这儿过,往里头瞅多了,都被会师傅们呵斥的。
贾尤传听到响动是从那屋子里出来的,过去一看,却见得那门上的锁今儿不知怎得,居然是打开的,里头隐隐传出来的声响,好似……好似是之声!
贾尤传立时来了心思,他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又是时常在街面上混的人,如何不知晓这男女在一处会做些甚么
贾尤传心里一跳,立时凑过去偷看,那道门被人从里头关上了,可还透着一条缝儿,贾尤传凑过去拿眼往里头看。
可这天都黑了,外头点着灯,里头黑咕隆咚甚么都瞧不见。
贾尤传这小子也是自己倒霉,到这时节了都还不肯走,一心想守在门前,想看一看到底是甚么人在里头干这偷欢的事儿,说不得运气好还能瞧见未来得及掩饰的春光。
可他不知晓,他在门外,外头有光,外头的人瞧里头瞧不清,里头的人这时节有了空瞧向外头,那是一眼就能从门缝中瞧见晃动的人影,于是贾尤传被人给发觉了,里头的人也是鸡贼,不声不响悄莫声息,贴着墙走到了门边,抄起门边架上的一罐染料,二话不说,拉来门就冲着门外的人泼去!
贾尤传正奇怪里头的人怎么没声响了呢,没想到那门猛然一拉,一罐染料兜头泼来,幸得他机灵,见势不好,一个闪身躲到了门边,脸上没被泼上,半个肩头却遭了殃,贾尤传唉呀一声,转身就跑,却是半点儿没瞧见那屋子里到底是甚么人!
贾金城听到此处,眉头紧紧皱起,
“后来呢……后来你又怎么被赶出来了”
贾尤传沮丧道,
“今儿一早大师傅到坊里见着屋子里的染料少了一罐,昨儿晚上就儿子一个在坊里打扫,他们又从我那屋子里搜出沾了染料的衣裳来,就……就说是儿子……儿子私闯禁房,坏了布庄的规矩,将儿子赶出来了!”
这布庄里染料的手艺那都是不传之秘,尤其这染料的配方更是秘中之秘,为何那屋子不许人随意进去,只因里头的染料但凡带出去一点儿,让外头懂行的人看一眼,再试一试便能配出相同的颜色,做出布来抢生意。
这布庄里的每一位染布大师傅都是东家的镇庄之宝,不但给宅子住着,高薪养着,连带着婆娘儿女也一并管了,就怕大师傅一个不好,跑去别人家,坏了自家的生意。…
而那大师傅每日里配染料的屋子便是这布庄里的禁地,除了大掌柜的和东家都不能进去,像贾尤传这样进去,还打翻了染料的事儿,在布庄里那是极为了不得了,布庄将他赶出来,已是看在他背后有人的面子上了,若是不然扭送到官府,告他一个偷窃密方,也是要挨板子的。
贾尤传哭丧着脸道,
“爹,我是被冤枉的,我想告诉他们昨儿晚上的事,可……可我没人证没物证,我也说不清楚呀!”
贾尤传可不傻,他心里知晓这布庄里只大师傅、大掌柜和东家有那屋子的钥匙,昨儿晚上能进那屋子里偷欢的男女,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是谁,必定是逃不过与这三人有干系的,可不管是谁,都不是他这小小学徒能惹的,但凡他透漏了昨儿晚上的事一个字,他即便是留在那布庄里,迟早也会被人给穿了小鞋。
可那衣衫上的染料明明白白摆着,他若是不提昨儿的事儿,又怎么说的清楚
可即便是说出来了,捉奸没拿着双,有谁肯信
贾尤传心知自己百口莫辩,只得忍气吞声不吭不响,老老实实收拾了东西回家来了!
贾金城听罢也觉着儿子真是倒霉,不由气道,
“你无事去瞧甚么瞧”
瞧也就瞧了,发觉不对劲儿,还不知机赶快跑,这下子被人泼了脏水,还屁都放不出一个,实在是冤枉!
贾尤传心里本就委屈,被亲爹一骂,眼泪都下来了,
“爹,这……这能怪我么”
那么大的地方到了晚上就他一人在里头守着,听到点动静不是应当去瞧瞧么,这……换了谁也一样吧
要怪只能怪自己倒霉,这事儿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了!
“唉!”
贾金城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事儿即是成了这样儿了,即便是能帮你澄清,你也回不去了,先在家里歇几日吧!”
不过回是回不去了,可这事儿还是要寻个机会同自己托的熟人掰扯掰扯,总归儿子不能白白受这个冤枉,还有那一对狗男女害得儿子被布庄赶回来了,他们让我儿子不好过,老子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只贾金城还未想好怎么寻人麻烦,这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牟彪那头去了南海子,却是被牟斌分到了太子驾前护卫,
“昨儿东宫那边派了人来,点了名要你过去护驾太子殿下……”
牟斌眉头皱了皱,对儿子道,
“为父本意是不想掺和进这天家的争斗中去,不过太子爷即是发了话,我儿也只得过去……”
顿了顿叮嘱道,
“在太子爷面前需记得谨言慎行,按着规矩办事,不可鲁莽!”
牟彪点头,心中暗道,
“您不说,我也会小心的!”
他想起那还在诏狱里一心等死的胡圹,还有那顺天府衙门的张诚,如今正在被他安排的人紧盯着呢,这案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太子爷在幕后策划推动,一石二鸟从中得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