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莲倒是不慌,转身取了一件披风,罩在身上,这才迈步出了门,到了外头院子里,却见得外院当中站着隔壁的丫头婆子一大堆,不少人手里举了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一片通明,只那通往内院的门上立着一个汪妈妈,将众人的来路阻挡了,在她脚下还有四五个跪在地上呻吟的婆子,而那院子正当中还跪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这是怎么了?”
四莲一出声,汪妈妈见是她来了,这才让开门户来,冷着脸退到一边,
“八少夫人,三少夫的人不经通传就要硬闯我们院子,这可不是大家的规矩,老奴便将她们都挡在外头了!”
说罢目光扫过那地上跪着的几个婆子,
“这几个是要硬闯的,被老奴踢了膝盖骨……”
只是踢了,可没有踢碎,已经是脚下留情了!
四莲点头,
“辛苦妈妈了,妈妈做得好!”
当下站出去,看着那众人簇拥着的杨氏,杨氏这时节也是披散着头皮,身上罩了披风,一张未施粉黛的脸,被火光一照,那是惨白的似鬼一般,四莲步下台阶立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问道,
“三嫂……这是怎么了?”
杨氏见正主儿出来了,立时一阵冷笑,
“怎么了,这话该我来问你吧?”
四莲一愣,
“三嫂这话从何说起……”
杨氏冷冷道,
“八弟妹,我们无怨无仇吧?”
四莲点头,
“三嫂这话说的,自然是没有仇怨的!”
杨氏一抬手指了地上跪着那女子,
“那……你为何让你院子里的丫头来勾引三爷!”
四莲闻言一惊,
“我院子里的丫头勾引三爷?”
她低头去瞧那地上跪伏在地的女子,见那女子穿了一身嫩黄的衣裙,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垂下来遮了脸,瞧不出模样,
“去……把她头发撩开,让我瞧瞧……”
四莲身后的红桃和红玉过去将那女子的头发一撩开,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来,脸颊上又红又肿还有几道血痕,四莲一惊,
“黄莺?”
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不是黄莺又是谁?
杨氏冷笑一声道,
“这丫头是你院子里的吧?”
“是!”
“今儿晚上让我逮着她在花园子里私会三爷……”
说着杨氏上前,一把抓住黄莺的头发,把她扯得头往后仰,再一伸手一把扯了那松散的领口,露出里头的痕迹来,
“……我过去的时候,她还缠在三爷身上叫的那叫一个勾人!”
说罢狠狠一推,将人推到了地上,黄莺也是知晓她今日怕是没个善了了,她认命的跟一瘫烂泥似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杨氏抬头问四莲,
“八弟妹,我嫁进牟家的时日短,平日我们也无甚交际,可我也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能让你的丫头勾引三爷!”
四莲眉头一皱,
“三嫂这话说的可是偏颇了,这丫头确是有我管束不严之过,可我决没有让她去勾引三爷的意思,让她勾引三爷于我有甚么好处?”
杨氏冷哼一声,
“这……谁说的清楚……”
四莲闻言有些恼了,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
“三嫂,这事儿虽说是有我管教不严之过,不过你可不能将这事儿硬牵扯到我身上,都是一家人,我让她勾引三哥是为了甚么,让你们夫妻离心,我又能得着甚么?”
说到这处,转头看了看瘫在地上,身子颤抖的黄莺,吸了一口气道,
“罢了,这样的事儿即是发生在了府中,又牵扯到我的丫头,我也不能徇私……”
她回头吩咐一声道,
“去前院禀报婆母,把这里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翠喜闻言应声就要出去,杨氏见状忙叫道,
“站住,不许去!”
杨氏刚入了府便落了胎,如今都还在小月里,便一直没有让牟恭近身,又她性子善妒,虽有身边的妈妈相劝,却是一直不肯点头给牟恭纳妾,再有前头孩子落胎是因着她与牟恭争吵之故,夫妻二人到如今见面都还冷着脸呢,她这气还没消呢!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牟恭居然在这时节给她来了这么一出,杨氏初闻听时,那是气得整个身子抖如风中落叶一般,也是好悬没有一翻白眼撅过去!
这就是打她的脸!赤果果的打脸!这比抓着她啪啪啪来几巴掌都更让人没脸!
杨六小姐出身大富之家,又自幼貌美聪慧,极得家中长辈喜爱,因着养得她性子十分的高傲好强,脾气很是有些大,自被家中送到京城说亲之后,倒也见识了许多京城的权贵,长了些见识,她这才知晓,原来自家以为富甲一方,跺一跺脚整个城都要抖三抖的杨家,在这些京城权贵们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小如蝼蚁一般,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轻易撵死!
这世上富豪没甚么了不得,有了银子未必就有权,可有了权,那是必定会有银子的,所以人才说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官才是顶顶厉害的!
杨六小姐自识甚高,可进了京后,受得了京城亲戚们的轻视,她是憋着一股子劲儿要给自己寻一门好亲,她要嫁入高官勋贵的门第!
幸得老天给了她倾城的美貌,自入京之后倒是不缺瞧上她的公子哥儿,只那年纪大的,又家世差些的,又或是粗鲁纨绔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到后头却让她遇上了一个牟府的三公子,这位公子爷年轻,相貌不差,家世出众,人也是斯文有礼,只除了庶出的这一点,其余都是上上之选,杨六小姐也曾写信回去问过家里的意思,她那老子回信却是毫不客气,
“商贾之女……能有此等良配,已是大幸,万万不可得陇望蜀失了好姻缘!”
当下还立时派出了家里的长子,与那家信前后脚的到了京城,杨家自家养的女儿是自家知晓的,就怕她小性子一上来,生生把这大好的姻缘给作掉了,特意派了长子过来盯着她。
杨六小姐这回到也听劝,安安心心与牟恭来往,牟恭外头瞧着斯文有礼,可骨子里终归是个男人,与这样貌美动人的美人儿独处久了,难免心猿意马,动手动脚再到耳鬓厮磨,期间是许了无数的好话,哄得杨六小姐半推半就之间把自己给了他,牟恭倒也不是那吃完就不认账的浪荡子,也是一心一意想娶她进门的。
之后杨六小姐发现有了身孕,被自家大哥知晓了,很是骂了她一通,便催着牟恭快快将自家妹子迎娶进府,幸得刘氏如今已经不管牟恭的婚事了,大姨娘又是个听儿子的,牟恭说要婚事提前,大姨娘便加紧操办起来,二月里迎了杨氏进门。
只杨氏进门太过仓促,这牟府里的没一个是傻子,众人难免有猜测,偏她新婚夜不见落红,按说这事儿,牟恭只要瞒着众人,随便寻个东西糊弄过去就成了,可他做大家的公子爷惯了,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把这事儿交给了自己的奶妈妈,那奶妈妈可是大姨娘的人,便报给了大姨娘,大姨娘闻言立时便如张了嘴吸气,一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进去般,说不出来又气又恶心!
她自然不会觉着是自己儿子不好,只会觉着杨氏这儿媳妇,美是美,家里有银子是有银子,可终归不是大家的小姐出身,果然是商贾人家出身的女儿,尽做些下贱事儿,这好好的爷们儿都让她祸害了!
“便是我们做小妾那会子,也是当初夫人做了主,过了明路之后才敢去伺候老爷的,又不是不娶她,犯得着这么着急忙慌的么!”
大姨娘不高兴,也没管那奶妈妈,那奶妈妈仗着是多年的老人,说话也是个嘴上不把门儿,把这事儿就给漏了出去,问阑院里的人都知道了,然后慢慢的整个府里的人也知晓了!
杨氏刚嫁进牟府,她的人地皮还没踩热,待过了几日之后,杨氏陪嫁的丫头老妈子们才从牟府旁的下人们嘴里听说了此事,当下惊慌失措的回来报给杨氏,杨氏那性子如何受得这气,立时就让自己的人把牟恭的奶妈妈拉出来打了,待到牟恭知晓消息回来的时候,从小奶大自己的妈妈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了!
牟恭大怒,与杨氏发生了争吵,杨氏气得动了胎气,成形的胎儿落了胎,牟恭闻听也是懊恼不已,这是他的长子,如何能不心疼,见得杨氏花容惨淡的依在床上,他这心也软了,有心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却是被杨氏几句话骂了出来,他也是大家的公子,他心里也正憋着气呢,
“老子又没亏你,凭甚么受你的气!”
于是甩袖子去睡了书房,杨氏也不会放低了身姿去哄他,二人就这么扛上了,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
杨氏也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空当居然就让人给钻了,前头几日她身边的婆子就悄悄告诉她,
“小姐,姑爷这几日很是不对劲儿呢……”
“哼……他对不对劲儿干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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