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淋的心脏还在强有力的跳动,那黑袍人捧着猪心,大喜,
“当真还能活……”
四莲叹气,
“早说了,取出来不难,难得是取出来之后,放回去……能不能保着活命!”
黑袍人道,
“无妨,即是取出来心脏都还能动,那不取出来,只是在上头割一块小东西,想来不会死吧?”
他也是不能肯定,因而出言有询问之意,四莲道,
“早说了,这个只能赌,我至多有二分的把握……”
她见那黑袍人怒目而视,却是一梗脖子,
“……你便是现下一巴掌拍死我,也再不能多一分了!”
黑袍人捧着那猪心,想了想道,
“你……把它弄回去……”
四莲叹气,取过干净纱布将心腔里的血全数吸干净,又将那猪心给缝回去了,要说这心脏之上的血脉都是粗大且只有有限的几根,让四莲用羊肠缝上难不倒她,可这猪还能不能活就真不知晓了!
在四莲看来,这就跟无事拿猪杀着玩儿,一般无二,根本就如同儿戏一般,可这黑袍人似是十分重视,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做完,又放开了钳紧血管的工具。
话说四莲的手艺倒是不错,血脉复通之后,缝合处虽有血渗出,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喷涌,于是众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头猪,还活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终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慢慢的死去!
四莲叹了一口气,
“看吧,至多也就是一柱香!”
其实便是不缝回去,这心脏都还能跳动差不多一柱香的,以前贾金城就遇上个当街杀人的,被杀之人被人一刀捅进了腹部,却是追了凶手两条街那么远,才失血过多倒下,当时抬进衙门里验尸时,那心脏都还有在微微跳动,
“心乃血脉之源,若不是失血太多,他说不定不会死的!”
贾金城性子阴沉,不擅与人交谈,平日在家里与向氏没有话,于是在外头的一些见闻,便只有讲给喜欢听他说那些血淋淋案例的四女儿,因而四莲虽说年纪不大,但要说起仵作界的诸多奇闻异录,四莲讲起来并不输这京城之中各衙门里经验老道的仵作。
四莲心里明白,人乃万物之灵,心窍却人体之灵,里头血脉充盈,阴阳交汇,乃人之精血气魄藏身之所,万般始发之地,这乃是造物神迹,天地奥秘,以人之力想要破开心窍,再让它重新恢复如初,除非请得天上神仙下凡,单人力是根本无法办到的,这黑袍人妄想就凭着自己与和他便想改了天地造化,那就是白日做梦!
四莲劝道,
“你也瞧见了,这事儿凶险之极,要想活命只怕连万中之一的机会都没有,我劝你还是不要铤而走险,若是那重视之人有心窍上的疾病,以你的财力延请各地名医前来会诊,想来必是能寻着法子的!”
那黑袍人对她的话却是弃耳不闻,只是一脸欣喜的看着手里渐渐不再跳动的猪心,
“你知道甚么……你瞧瞧……你整个儿都取出来了,它还能跳动这么久,我们……我们就只取里头一点,那定是不会伤到他的……”
四莲摇头,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黑袍人只是不应,双目放光的看着手里的猪心,吩咐众人道,
“再牵两条猪来!”
四莲见他已经走火入魔,心知他根本不会纳自己所言,不过想来也不奇怪,以此人的行言行所,若是肯听人言,又怎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
之后四莲又连杀了两头猪,却是听从黑袍人所言,割取了猪心的一部分,将其缝合,又一头猪是切开了一条口子再缝合,也不知当真是四莲手艺出众,又或是两头肥猪体形健硕强壮所至,那两头猪一直到天黑都躺在那处,哼哼唧唧居然还没有死去,那黑袍人见了更是信心倍增。
再之后趁着天黑将四莲又由地道送走,这一回连四莲的双眼都蒙上了,却是坐在由两人抬的竹辇之上,也不知去向何处,四莲全程安安静静,一派任由他们摆布的模样,待到到了地头,有人过来扶她,
“少夫人,小心脚下!”
四莲小心下了竹辇,由人扶着走了一段路,听得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动的声音,
“少夫人,小心脚下!”
她迈步进去,眼前的黑布才被人解开,四莲眨了眨眼四下看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中,她转回身去,见得两名侍女却是前头伺候自己换衣裳的二人,不过……她有些疑惑的瞧向其中一个,
“适才是你扶我进来的?”
那侍女点头,冲着她福了福,
“少夫人,奴婢二人就是伺候少夫人的,您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四莲点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心头微微一动,
“这女子形貌、声音都与前头那个十分的相似,可她的手……”
前头在黑袍人起意杀自己时,这名侍女扶了自己一把,那时自己握过她的手,那侍女的手纤细修长,十指纤纤比自己的手还要柔软,而现在这名侍女,手掌心很是粗糙……
“少夫人,您是有事要吩咐么?”
那侍女又冲她福了福,微微低下了头,四莲忙敛了目光,想了想道,
“有东西吃没有,这都甚么时辰了……我可是一口水、一口饭都未进呢!”
那侍女应道,
“即刻给您送来!”
于是同另一名侍女一起往外头退去,四莲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突然从那侍女翻飞的裙摆中瞧见了一双极不相衬的大脚,她眉头一挑,心中恍然,
“这是啸林的人潜进来了?”
想到这处,心头立时一阵激动,她只身一人入了这虎穴,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虽说她知晓啸林必不会弃自己于不顾,且以他的性子必定是有周密的安排才会让自己涉险,可她从被人虏走时,便没有见着一个啸林的人,你让她如何不在心里猜测害怕?
不过现在见着了,心里总算是心安一些了,虽说一时不能出去,但消息总能递出了!
四莲心里有了底,惧怕去了许多,镇定下来之后,便开始在房中走动,四处打量这处的布置。
这间房显然是被人事先布置过的,里头的陈设少得可怜,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又有西南角有一张屏风,屏风后头是净桶,其余便再也没有了!
四莲又转去了窗户处察看,窗户已经全数被人从外头给封死了,她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了一直戴着的金钗,用钗尖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孔,从里头往外头瞧去,远处只得高高的院墙,近处却是地面上的茂盛荒草,
“这里……好似是一处荒废的宅子……”
四莲又在四面的窗户处都戳了小孔察看,见外头的情景都相同,她不知晓自己身处何地,却是瞧出来这宅子占地宽广,自己所处的屋子从房廊下到院墙之间,足足可走三十步,不由心中暗自猜测,
“这是哪儿……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似乎内城外城都不会有这样荒废的大宅子吧!”
京城的宅子,便是有那犯官抄家而废弃的宅子,但有朝廷在,也不会任由宅子里的杂草长成这样,都是不出一年便会收入内库,转赐他人。
“难道这么会子,我就出了城?”
四莲回忆着自己来时所用的时辰,觉着又没那么快,正自思忖间,外头脚步声起,四莲忙快步过去,坐到了桌前,不多时两名侍女推开房门,四莲透过二人的身影向外头望去,见得朱漆的院门,斑驳掉落,不由眉头一皱,
“少夫人,请用饭吧!”
“吱呀……”
侍女把门关上了,四莲转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倒也精致,而盛饭菜的碗盘却是街面上最粗糙常见的,这是怕自己从碗筷里瞧出破绽来?
“他们倒也小心!”
四莲没有多话,她从早晨吃过早饭之后,到如今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再不吃点东西,她怕有起事来,自己脚下打晃儿,想跑都跑不了了!
于是四个菜一个汤,还有两小碗饭,四莲吃得干干净净半点儿没剩,之后用帕子擦了嘴道,
“我想洗浴更衣……”
侍女们一起福了福,
“您请稍等……”
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打开门走了出去,四莲趁这空当又瞧了一眼外头,见天色已是灰麻,
“当……当……当……”
有几声清悠的钟声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很轻很小,只是因着这处实在太偏僻安静,声音才能传来,四莲身子一震,
“钟声……这里是寺庙么?”
不对!不对!这里并不是寺庙,她久居京城,知晓京城内外有不少寺庙,也是能听见钟声的,不过……她虽全程被人蒙着眼,可鼻子和耳朵却还是灵光的,这里若是寺庙为何没有檀香味儿?
又为何没有颂经声?
京城里可没有荒废成这样的寺庙!
四莲在屋子里踱步转圈儿,脑子却在飞速的思索着,能有钟声的地方,这京城之中……想来想去,除了寺庙,便……便只有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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