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便问,
“怎得不见你们在信上说起此事?”
尤氏微笑道,
“这事儿也是来得突然,这冯氏乃是当地乡绅之女,前头送给大爷之后,大爷少有去她院子,结果两月前她突然说有孕了,媳妇儿也是吃了一惊……”
何止吃了一惊!
根本就是吃了一大惊,那是又急又气又恨又恼,
“这小狐狸精,也不知怎得勾得大爷上了她的床!”
这事儿啊!还真不是大爷去了她的床,却是她去了大爷的书房!
牟温算是对妻子不错了,出去为官这么久了,尤氏一直未能成孕,他也毫不在意,刘氏写信多次询问,也是他为妻子抵挡的,后头刘氏见儿子敷衍,便知他是护着妻子,于是索性不问儿子了,直接写信给尤氏询问孕事,尤氏被问得多了,又求医问药吃了许久一直不见动静,她也是心里发虚,想做个贤妇,便劝那牟温收了乡绅女儿做妾。
牟温前头是一心的不愿,他到外头为官,一心求功绩,想做出一番事业给人瞧瞧,根本无心女色,只尤氏哭哭啼啼说是无后便是不孝,让牟温收了此女,也好传宗接代,牟温无奈只得收了,除了头一夜去了那冯氏房中,之后再未去过了。
尤氏见状心里还在暗喜,
“这可不是我不贤良,乃是你儿子不肯碰那女子!”
可那冯氏也是个有心机的,见自己不得老爷喜欢,生怕光阴虚度在这后宅之中,便买通了看院门的小厮,背着尤氏趁夜去了两回书房,牟温只是不近女色,可也不是坐怀不乱之人,本就是自己的小妾,这送到嘴边的肉便就势吃了两口,于是冯氏便怀上了!
尤氏知晓了,尤如吃了苍蝇一般好不恶心,可她要做贤妇,心里再气也不能闹出来,还要好生待那冯氏,之后听得这边贾氏借机上位,再不回来怕是自己两头都要落空,于是索性带着刚两个多月身孕的冯氏回了京,一路之上甚是颠簸,她也不怕那冯氏颠掉了肚子。
不过好在冯氏的身子好,一路回来,肚子眼看着一点点的大了起来,累是累了些,肚子里的孩子是半点没事,尤氏又气又恨却也莫可奈何,回到京城之后还要强颜欢笑同刘氏道,
“儿媳肚子不争气,倒是这冯氏不过一二次便有了身孕,儿媳路上请大夫把过脉了,说是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胎,大爷有后,儿媳也是十分欢喜的!”
刘氏闻言点了点头,
“好,你能这样想那就是最好!妇道人家当要贤惠,想当初我刚怀有身孕时,便给老爷抬了大姨娘之后是二姨娘她们几个,到最后才有了这府里子嗣繁茂的景象,你以后就是牟家的当年主母,也当有这样的气度才是!”
“是,婆母说的是,儿媳谨记在心!”
尤氏一路劳顿,强撑着应付完刘氏,回到自己那院子,从头到脚的洗浴了一番,出来让丫头烘着头发,又见得贴身的婆子进来报道,
“大少夫人,夫人开了库,赏了不少好东西给那冯姨娘……”
尤氏一声冷笑,
“她肚子里揣着一个,这时节是该她张狂,待得孩子生下来再与她计较!”
尤氏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她就抱到自己房里养着,若这一胎是个女儿,那便没甚么怕的了,让那姓冯的自己养着就是了!
左右她如今跟着自己回了京城,再想怀大爷的种,那可就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想到丈夫尤氏心里也在叹气,
“这一别也不知他几时能回京城,届时不会身边又有人了吧?”
待到第二日,尤氏休息了一夜,总算是回复了一些精神,便去探望了关氏,她去时关氏正抱着孩子在逗弄,尤氏过去见得那小子生得白白胖胖,相貌却是继承了关氏与牟良的长处,生得极是好看,尤氏看得心里那极是羡慕,心里难受,面上却还要装做笑眯眯的夸赞了几句,关氏将孩子交给了奶娘,与尤氏坐到里间说话。
二人先是说了说尤氏他们走后,府里发生的事儿,说起那位吃了大亏的杨氏,关氏便吃吃的笑,
“一个商贾之女,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敢在这府里搞风搞雨,这也就是婆母厚道没下死手,要不然……她有没有小命在都不好说!”
这种事儿她又不是没见过,这可是杨氏自己作死,刘氏若是有意为难她,便装做不知她落了胎,天天给她立规矩,每日里旁的不做,只让她在一旁伺候上四五个时辰,杨氏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尤氏听了却是冷笑一声道,
“看来贾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关氏笑道,
“她能把老八牢牢捏在手里,到如今都没半点儿旁的心思,你就当知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到这处却是想起了跟着尤氏回来的小妾,这也算得是牟家兄弟这一辈里的头一个小妾了,于是便问起尤氏他们在那边的生活,再问起那冯氏的来历,尤氏倒也是不隐瞒,将前头的事儿一讲,关氏听了心有戚戚的叹气道,
“这些男人啊,都是好新鲜颜色的,若是对你腻了,念着夫妻情份还要给你几分脸面的话,能守着身子熬上两年,若是他一直不沾旁人倒也罢了,但凡是沾了一点儿,那多半这心就野了,再也收不回来了!”
尤氏听了也是叹气,两妯娌似是都触动了心事,相对无言的静坐了一会儿,尤氏才想起自己今儿来的目地,便问起四莲来了,
“前头你生产,家里又连着办婚事,听说都是贾氏主持的?”
关氏看了她一眼,她性子直爽,说话不喜欢绕来绕去,便开门见山道,
“大嫂,你回来我估摸着你就要来回我,我也不同你绕弯子,直说吧……八弟妹是掌了一阵子家,要说她这能耐也是有的,这府上在她手里也没甚么大乱子,婆母对她极是欣赏……”
顿了顿道,
“前头婆母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不过我也不嫉妒,这是她该得的,又前头我生产时,不是她救我,我这一条命怕是已经去了,所以呀……大嫂,你也别怪我偏着她说话,依我瞧着呀……这老八媳妇是个聪明人,知晓进退的,一听说你要回来,当时就把掌家的腰牌交了出去的……”
“哦……是么?”
尤氏有些惊诧,
“她倒是提得起放得下!”
关氏便笑,
“大嫂,你换个位儿想想,一个庶出子的媳妇,以后是要分出去单过的,她那么卖力为的甚么,为你我做嫁衣裳么,早说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这么蠢的!”
尤氏却道,
“可爹偏心老八,对她也极好,若是爹将他们留在府里,她又死巴着权不放,依我瞧着婆母都未必能有法子!”
尤氏这话倒也不是不可能,这京城多少宠庶灭嫡的事儿,都是男主人糊涂所至,而这家里后院虽是刘氏说了算,可那是公爹给她面子,若是公爹当真铁了心偏着老八,以公爹的威势,这府里谁能说个不字!
更不用说老八如今可是在外头当着差,都做到千户了,你瞧瞧这府上兄弟几个,有哪一个比他的职位高?
关氏摇头,
“大嫂,依我瞧着她没那心思,老八他们在帽儿胡同置了宅子的,贾氏都是在那边住的,这要不是府里实在没个能顶事儿的人,又婆母相召,她根本不愿意回来的……”
尤氏听了眉头一挑,
“原来有这事儿么?”
关氏点头,
“所以……大嫂我劝你一句,别招惹她,与她客客气气的便是了,以后分了家说不得还有让老八帮手的时候呢!”
尤氏眉头紧皱,点头道,
“多谢提点,我知晓了!”
之后尤氏就去了北边院子,先见了杨氏,送了一些带回来的当地特产,说了一会子话便去了清静院,四莲正在看书,见她来了便让进来坐,尤氏也是照旧送上特产,二人又闲话说起了分别后的诸事,倒也是言笑晏晏,和和气气的,只尤氏临到走时,对四莲道,
“八弟妹,前头是我这做大嫂的躲懒,府里多少事儿都推到了你头上,倒要劳你操劳了,如今我可不能再这般不管事了,以后还要八弟妹帮衬着呢!”
四莲笑眯眯道,
“大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嫂太客气了,以前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才硬着头皮顶上,如今你回来了,正好该我躲懒了!”
二人笑眯眯又说了几句,尤氏这才起身走了,汪妈妈见人走了,这才皱眉道,
“少夫人,她这话是何意,怎么就一副掌了府上大权的口气,我们家八爷虽说是庶出,可还是这府里的爷,老爷和夫人还在呢,甚么时候也轮不着她来充大!”
四莲一笑道,
“我瞧着她回来,一是为了掌权,二是为了那小妾,即是要回来重掌府中权力,总得要向我示威一番,告诫我不能再有非份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