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前面不远处不正是自己的小姑罗美罗吗?她手上拎着两个大袋子?
“呀,小静啊。”罗美罗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手中的东西不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是去买衣服了?”袋子鼓鼓的看上去装的东西不少呢。
“哪有钱买衣服啊,我这是从宿舍拿回来的旧衣服,旧衣服。”罗美罗讪讪的笑了笑:“我先回家了,你玩吧。”
“一起吧,我也回家。”罗关静撇到了袋子里整齐的衣服,一看就是新买的,怎么可能是旧衣服?正好她带着这些东西,现在刚好用来将她一军。
回到罗家,刚好罗金武从外面回来。看到罗美罗和罗关静一起回家,又低下头继续洗手。
“爹,我这要结婚了,我小姑比我还激动,今天置办了这么多套衣服呢。”罗关静漫不经心的说着,还不忘了调皮的朝着罗美罗眨了眨眼睛。
“哪有啊,旧衣服旧衣服。”
“别骗我了,一看这衣服你就没穿过,让我看看,正好结婚的时候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衣服。”罗关静说着便伸手去拿罗美罗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件碎花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爹,娘你们看我穿着咋样?”
“挺好看的,这衣服。”崔淑兰笑道。
“结婚怎么能穿借来的衣服?”罗金武皱着眉头看向罗美罗:“你这衣服从哪里买的?让小静也去买一套。”
罗金武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只要别人稍微用点激将法就能将他彻底收付的那种。听到罗关静说要借衣服来当做嫁衣,他自然是不允许的。
“这就是在县城的商品街里。”听到自己的眼光被这些人认可,都在夸自己的眼光好,罗美罗有些浮躁,得意的说到:“有点贵六十多块钱呢。”
“六十?”罗关静长大了嘴巴看向罗金武:“也太贵了吧,我爹给人家做工也得三天才能挣来六十块钱,小姑你也真是舍得啊。”
罗金武的脸色渐变,他在忙完农活之后就去给人家做零工,一天就给二十块钱。他这个妹妹在粮站只是个临时工,每天能有十块钱就算不少了,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一个破裙子?
“那家店里的衣服确实有点贵,但是款式新啊,冬天买的那件大衣可是花了一百块钱呢,谁见了都说好看。”罗美罗只当是罗关静羡慕自己,便好无遗漏的开始交代购物的价格。
“一百多,我想都不敢想呢。”罗关静满脸崇拜的看着罗美罗,心里盼着她能多交代点。看了看罗金武的脸色,现在他一脸铁青的看着自己脚上的布鞋,大脚趾的地方被磨出了一个小洞,隐约可见里面泛黄脚指甲。
“在粮站见到的可都是公家的人物,我不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会给家里丢人的。”罗美罗说着拽了自己的衣角。
“按理说你现在工资也不高,平常买这些衣服肯定花完工资了吧。”罗关静笑了笑:“反正家里的钱都是放在奶奶那里,你不够花了,跟她要着也方便。”
此话一出,罗美罗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了。赶紧看向哥哥罗金武,只见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经常从家里拿钱吧?
剩下的不用自己多说,罗金武也应该能明白了吧。他的老娘和妹妹花钱可是从来不含糊,倒是他省吃俭用,委屈自己的孩子和媳妇。从今天开始,只怕他会跟刘三格离心了,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罗金武不会在听从刘三格的挑拨,处处在自己身上搜刮可以利用的资源了吧。
连接着三日,罗关静借着去方家的由头跑到山上去采摘木耳。将采摘好的木耳交给韩雅芝晾晒,几天下来有不少的木耳都已经干了些。
“这些东西留在家里不换成钱,我这心里不踏实。”韩雅芝担忧的说到,每天看到罗关静费劲巴力的将木耳带回来,这万一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放心吧,婶子,一定能卖出去的。”罗关静安慰道:“我还指望着用卖木耳的钱去买些豆子呢。”
“上次你说要做豆腐,这些天我在家里收拾把旁边那个屋子收拾出来了,不大不小的刚好合适。”韩雅芝指着南屋说道:“家里大小一共四个屋子,怎么也够我们折腾的了。”
“憨娃子呢?又跑出去了?”罗关静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个好动的身影。
“那孩子总喜欢上街,以前我还次次去找他,现在也习惯了,反正不会走远。”韩雅芝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等我老了,憨娃子就要拜托你来照看了。”
“您可一点都不老呢,且年轻着呢。”罗关静知道韩雅芝这辈子过的不容易,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想要跟她亲近些。
“五十多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上天收走了。”韩雅芝语重心长的看着罗关静,有些话羞于说出口,却也不得不说出口了:“我们家憨娃子个子不小,身材也算魁梧。可是这孩子……不只是脑子不够使,他……根本不能算是个正常的男人。”
罗关静不是前世那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了。韩雅芝说的这些话,她都明白。憨娃子不是真正的男人,她是想要告诉自己以后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可是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不在意憨娃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我给你单独准备了房间,等你们结婚之后你就住在婚房里,让他还继续睡在他的小屋里。”韩雅芝对于罗关静是心存愧疚的,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跟自己儿子结了婚就要一辈子被人嘲笑,不仅没有丈夫做靠山,还要给她拖累。
罗关静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便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韩雅芝继续往下说。她本以为跟憨娃子结婚之后,就算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是知道男女之事的,没想到韩雅芝并不打算让自己跟憨娃子同寝。
“这孩子从小就自己睡,也睡习惯了。就连生病也不让我跟他睡一起。”韩雅芝抬起眼睛看了看罗关静,只见她没吭声,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你们相处的不多,要是睡在一个房间里,只怕他半夜会把你赶出来。”
“哎,我知道了。”罗关静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下。
“说句难听话,我没几年活头了,等我死了之后,憨娃子就权当是你的兄弟,得让你替我照看着了。”韩雅芝格外的心疼自己的这个傻儿子,多年之前就一直在担忧这件事情,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儿子会吃不饱穿不暖,受挫。
“我会把憨娃子当成我的亲弟弟来对待的。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到他。”同样是做过母亲的人,罗关静明白韩雅芝在担心什么。当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为儿子牵挂焦心呢。
“先委屈你几年,等我老了不在你们跟前了。要是要合适的对象,你就招家里一个,一辈子长着呢。”韩雅芝哽咽着,想起自己年轻守寡。漫长的岁月要多难熬就有多难熬,若不是有憨娃子这个孩子需要照顾,恐怕自己会一早随着丈夫去了。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只想好好工作,多赚点钱,过自己的日子就够了。”罗关静摇了摇头。刚从婚姻的坟墓中走了出来,她又怎么能再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那种苦痛之中?
婚礼的前三天,婆媳三人作伴去了一趟市区,一路上憨娃子都激动的上蹿下跳的。尤其是将一袋子干木耳换成钱之后,憨娃子嚷嚷着要买娃哈哈喝。
“多大的人了,那是给孩子喝的。”韩雅芝这么多年一直省吃俭用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置办衣服和吃食,攒下了几千块钱就是为了给憨娃子娶个媳妇。现在如今给罗家送去了五千块钱的彩礼还有十几斤的猪肉,家里的存款是干净极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呢。
“我去买一瓶。”罗关静微笑着拿钱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娃哈哈,递给憨娃子,看到他激动的抢过娃哈哈,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唉,你说这孩子到底是脑子少。”韩雅芝叹了一口气。
“他一路上帮我们背着木耳,实在是辛苦了,喝瓶饮料花不了多少钱的。”罗关静将卖木耳的钱从口袋里拿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一百三十块钱:“以后家里的钱您保管着,我做事马虎指不定放哪里,万一在丢了。”
“这……你拿着你拿着。”韩雅芝没想到罗关静会将这些钱交给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婶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真心想要把钱交给您保管的。”罗关静牵过韩雅芝的手将钱塞进她的手中:“更何况在我家里有几块钱都得被奶奶拿走。你替我保存着,等结婚之后我们花着方便。”
“那……?那我就替你拿着。你啥时候用到钱就给我要,家里也还有钱,咱们日子且过着呢。”韩雅芝鼻头一酸,接过钱放在内兜里,快速的转身看了看远方。
“以后还有更多的钱要让您保管呢,到时候您做一个大箱子,专门用来放钱。”罗关静轻笑道,扯了扯憨娃子的衣服,三个人朝着车站走去。
从罗六村到县城,再倒一趟车前往市区,一来一回需要半日的时间。婆媳三人匆匆忙忙坐车到乡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憨娃子的心态到底是年轻,坐在车上睡了一路,一下车立马精神了起来,适逢罗六村的一个小集会。婆媳二人一起在集会上给憨娃子挑了一套衣服。
“憨娃子呢?”罗关静转身便看不到了憨娃子的身影,集会上人头攒动,想要看到憨娃子可是犯了难。
“我一直牵着他呢,就刚刚摸了摸这料子怎么就……”韩雅芝脸色煞白哎呀一声:“赶快分头去找我去这边你去那边,一会儿在路口会汇合。”
罗关静急忙转身进入人群中,憨娃子的身着跟常人无异,在这人群中看起来一点差别都没有。沿着集会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直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没有见到憨娃子,罗关静猜想着他可能没来这条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了。
“你这个傻子吃了还想不给钱?”人群中传来咒骂声,罗关静闻声加快了脚步前往前面的小贩摊前。
“好吃,好吃,我还要吃。”憨娃子激动的蹦跳着,这个糖人颜色鲜艳,特别的香甜,他可喜欢着呢。
“给我钱,要不然我可就揍你了?”
“嘿嘿嘿嘿。”憨娃子大口的将最终的糖人咬碎咽到肚子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别傻笑,信不信我削你?”小贩老板可是被急坏了,他卖糖人本来就是小本生意,现在被这个傻孩子一把放进嘴里两个,还塞了几个放在后兜里,这可怎么卖啊?怎么赚钱啊?
周围聚集起来的看热闹的村民很多,好久没个玩意儿,看到这样骂街的场面倒是好玩极了。各个双手插手站在原地看笑话,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帮这个傻孩子。
罗关静看到周围人的冷漠,心中升起一丝寒意。还没有从人群中走进去,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多次帮助自己的章承华?未来的教育界的大人物?
“老板,他吃的这些糖人一共多少钱,我来替他付了钱。您做生意不容易,他也挺可怜的,就别跟他计较了。”章承华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一脸赔笑的递给卖糖人的老板,想让他停止咒骂,将这件小事压制下来。
“我来吧。”罗关静伸手将憨娃子护在身后,朝着章承华轻笑了一声转身看向小贩:“刚刚听你喊卖,大糖人五毛钱两块,小糖人一毛钱一块,他拿你的糖人正好一块钱的。”
小贩接过钱,低下头也没有在继续叨叨,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散了场,只留下章承华和罗关静站在原地。
“你认识他吗?”章承华对罗关静过目不忘,自然记得她是谁,只不过没听说她家中还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弟弟?
“我跟他一起出来的。”罗关静点了点头:“那些村民都巴不得能看场笑话,也只有你肯站出来帮忙了。”
“换做你,你也会这样的不是吗?”章承华被这样一夸奖,心中有些不自在了,眼睛四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