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帝都的凝重气氛,南疆珈蓝寺这里今日却是热热闹闹气氛浓烈的。
本就不像清净佛寺的珈蓝寺此刻张灯结彩,真真与平常人家没有不同,若不是门匾上那‘珈蓝寺’三个字还依稀可见,怕是没有人会将这里当做寺庙看待。
“师掌门,恭喜恭喜啊!”人来人往的大门,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气,对着上前贺喜的人拱手:“多谢多谢,里面请,里面请啊!”
东临瑞在不远的树荫下站着,他一袭月白色僧袍,九层白纱衬得他本来清俊的神色更显明睿,他面色平和,唯有狭长凤眸隐隐带笑,月色照了下来,斑驳洒在他的周身,迷离氤氲出了一层光芒。
“瑞哥哥。”赵念初从寺内走出,一打眼瞧见东临瑞便站在那里,小跑着向他奔了过去:“师姐姐和吴达就快拜天地了,瑞哥哥你怎么还不进去?”
“我一个出家人,若是在那里出现,总是惹人不痛快,等会儿我到内院和戌一他们一起便是。”东临瑞嘴角含笑。
“瑞哥哥你说什么呢?!”赵念初剁了剁脚,神色带了少女的娇憨:“今日来的人有多少是冲着珈蓝寺‘三公子’来的我不信瑞哥哥不知道。”
“罢了,我不进去了,赵姑娘,还是到师妹那里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东临瑞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小多……半年了,当初还差一天我们便成亲了,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我对你所承诺的,你,都记起来了么?
那样的神色太过情深,赵念初眼底划过异样,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她上前扯住东临瑞衣袖笑道:“都已经好了,就差入洞房了,瑞哥哥,赶紧进去吧。”
“赵姑娘自重。”东临瑞收起眼底的笑,半点想念都不愿留给她人。
眼眶内迅速积起一片水雾,赵念初握着衣袖的手指微微颤抖,眸光对上东临瑞的,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哪怕半分的怜惜都不愿给她。
“瑞哥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我已经很努力在改我身上不好的习惯了,我也不奢求你可以对我很好,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对待师姐姐那样对我,这也不可以吗?”赵念初的语音颤抖,摇摇欲坠的泪珠让她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东临瑞没有回答,正在僵持,师克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瑞儿,还在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进去?”
“师父。”东临瑞回以一笑:“我便不进去了,虽说都是一家人,但总归是师妹的大好日子,还是顾忌一下的好。”
“顾忌个屁!”师克良的大嗓门传出去老远:“老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是她的师兄,现在小风他们夫妻又都在你身边,和尚怎么了?老子就不信你进去他们日后就不幸福了。”
东临瑞被这样直白的话堵得只能苦笑:“师父,您……”
“还叫我师父就进去,别惹老子不高兴!”师克良瞪着一双虎目,转而看见赵念初眼睛红红的样子眉头便皱了起来:“是初丫头啊,快点进去吧,别在这杵着了。”
“师伯伯。”赵念初强笑,也不多说话:“那念初便先进去了。”
师克良点了点头,看着赵念初渐渐走近夜色里,眉眼深皱,这个小丫头对瑞儿倒是一门心思,只是对于别人,小聪明到底多了些,那群年轻娃娃要么涉世不深要么肠子通透,他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这个赵家郡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珈蓝寺里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不论是谁都隐隐将她当做瑞儿未过门的妻子看待了,瑞儿不在的时候,这么群大老爷们竟都是对她马首是瞻。
若是瑞儿有那个心到是不错,若是这只是那丫头自己的想法,那么,这个赵念初还真是不得不防,毕竟她的身后——
“师父,在想些什么?”东临瑞来到师可良跟前。
师克良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平生最满意的徒弟,嘴角不由弯起:“还能想什么?走吧!咱爷俩也许久没有痛快喝过了,今晚不醉不归!”有些事,瑞儿自己看得最是清楚,他瞎操什么心呢,师克良自嘲,他的心眼还不如自己这个徒弟呢,仗着的不过是自己多活了这么些年头,都是些经验之谈罢了。
“弟子从命。”东临瑞拱了拱手,笑着道。
他原不过是怕触景生情,不愿在今日再想起对小多的亏欠惹得大家都不痛快,现下看来倒是自己太过矫情了,师妹是师父唯一的孩儿,吴达又是自从小便跟着自己,若是不去还当真说不过去。
“走走走!”师克良连连摆手,大笑着率先往寺内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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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内一片红色喜气,宾客除了师门的子弟都赶了过来,还有南疆及附近一些兵家势力,这些宴请名单是珈蓝主持清河罗列的,大多数都不曾见过这半年里迅速崛起的珈蓝三公子还有他麾下的四十武僧。
是以东临瑞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满堂皆静,除了有些窃窃私议,东临瑞对着这些目光含笑示意,一股久居上位的贵气在这样的气氛里尤为突出。
对上东临瑞目光的人大多先是一怔,他们原以为出身珈蓝寺的三公子不过也是个草寇罢了,却不曾想竟是这样标致人物,哪怕一袭僧衣加身也无损他一身气度。
原本隐隐藏着不屑态度的老牌势力这才收起那些有的不该有的心思。
珈蓝寺在半年内迅速崛起,直到眼下将东望叛将尉迟候进斩杀进而控制住整个南疆,大多数人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并没有像北域赵家一样的大世家存在,虽然也有数十股兵家势力画地为王,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真正的与军队争锋。
一是自认为没有那个实力,二是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乱世安稳,南疆虽说被纳入大岐国土,可是治理的人却依旧还是东望的人,说到底,这里离京都实在太远,远到灭国这样的字眼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想过。
可是三公子他们却在所有人都心安理得享受乱世带来的权利之时狠狠打碎了他们的美梦,让他们知道,这,才是乱世的真正面目。
有些世代相传的兵家反应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是,珈蓝武僧不过四十左右,他们能控制整个南疆,若是我控制了他们,这南疆不就整个都是我的了吗?珈蓝武僧没有出现之前,没有人想过要打整个南疆的主意,可眼下,珈蓝武僧出现了,而且只有区区四十个人。
这样的想法绝对不止一家有。
所以,这场婚宴说白了,其实是一场有关南疆将属于谁的争夺战——最起码,在东临瑞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是很多人的心声。
可是在看到传说中的三公子之后,很多人这才又想到了另外一点,区区四十个人为什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下这片地域?是否是他们的身后还有其他势力?
而现在,三公子站在武林盟主师克良的身后,今日的新娘是师克良的孩子。
这样的信息让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背后,竟是武林的力量,难怪竟然可以整合草寇。
东临瑞在形形的大量中自若的坐在师克良身侧,这些人的想法他多少可以猜到一些,当下对着师克良道:“师父,我都说不来了,您还偏不信,这一下,只怕师妹要怪我抢了她的风头了。”
“诶。”师克良摆手:“就是你此刻不来,待会清河那个老和尚还不是一样会安排你们见面,索性你师父我在江湖上还略有薄名,他们看在我的面上总该不会太难为你的——虽说珈蓝寺久负盛名,到底底子太薄,为师怕你太吃亏。”
东临瑞心底暖暖的一片。
“别这么看着我啊。”师可良一副受不了的神态:“再说我也没吃亏,那些人指不定将整合草寇这些事都算在为师头上呢,咱们师徒也算是互利了,别太肉麻了。”
东临瑞一笑,也不说话,恰在此时,主持婚礼的媒婆一脸喜气的从外间小跑着来到师克良跟前:“老爷,吉时到了。”
师克良很是稳重的挥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赶紧的。”
唯有东临瑞在一旁才看到师克良渐渐红了的眼眶,他端起酒杯:“师父,弟子先敬您一杯。”
师克良端起酒杯:“来来来,先喝一盅。”借着喝酒的功夫,师克良擦了擦眼角,酒尽,师克良对着东临瑞道:“他爷爷的,烦了老子快二十年,总算把这个疯丫头给打发了。”
东临瑞也不接话,只是为他再续了一杯。
内院里,一身吉服的吴达手中拿着红绸,绣球的重量让红绸微微下垂,却在另一人的手中被牵了起来。
满脸傻笑的吴达站在红彤彤的双喜字下面,呵呵的看着走到自己对面披着盖头的女子。
师克良一脸嫌弃:“瞧那傻样,你说我这傻女儿得是多缺心眼才能看上吴达,老子就特么想不明白了,吴达整日跟在你身边,风儿怎么就没看上你,反倒看上吴达这个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