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帐内的一片春光相比,帐外的夜色却有些萧瑟。
人群散去之后,连思涵见赵念初并没有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反而朝着殿下的营帐过来,他有些不放心,便远远的跟在了身后,初始她也只是远远的站着,然而帐内的火光熄灭之后,她却像魔怔了般,渐渐朝着营帐方向走了过去。
连思涵上前拉住已经有些魔怔了的赵念初:“郡主,夜深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赵念初怔怔的没有说话,只有心底百般苦涩萦绕,里面的灯火熄了,赵念初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飘飘荡荡的找不到地方停靠,才刚入帐就熄了火,瑞哥哥他们在做什么?
心头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噬啃,赵念初疼得都有些麻木了,她突然用力挣扎起来,不顾连思涵的阻拦,声音尖利带着不甘:“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瑞哥哥!你放开我!”
瑞哥哥明明只是她一个人的!她不承认!那个叫钱小多的女子在瑞哥哥最艰难的时候在哪?凭什么她一来瑞哥哥就那么待她?她赵念初才是那个陪了他四年的人!她才是最有资格进那个大帐的女子!
“郡主,你清醒点吧!”连思涵拉住赵念初,恨不得摇醒她:“都四年了!殿下心里若是有你又怎么会等到现在!?你还在奢望什么?难道今晚殿下还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郡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殿下不是你的!”
赵念初骤然甩开连思涵的手,一张小脸布满泪痕:“你也知道四年了!四年!你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四年代表什么吗?我又还有几个四年可以等!?”
她从十六岁等到了二十岁!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以为这么些年,她在瑞哥哥的心底总该会有些不同的了,可是没有!瑞哥哥对她所做的一切却仿佛毫无知觉,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就连师吟风都嫁给吴达了,那个钱小多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都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了!
到底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她还有几个四年可以等?
“郡主……”连思涵喉间发涩:“何必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话音刚落,连思涵自己却先苦笑了起来,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多年了,到了如今还是放不下,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
赵念初冷笑了声,这样的笑落在连思涵的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赵念初伸手擦干脸上泪痕,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高傲。
“连思涵,你会不会帮我?”赵念初仰高了尖尖的下巴,对着连思涵问。
连思涵身子一顿,黑色的眼眸带着不敢置信:“郡主?”
赵念初偏过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大帐,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却沁入了某种莫名的味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那样普通的女子是没有资格站在瑞哥哥的身边的,只有我,北域赵家的赵念初,才是此刻瑞哥哥最需要的。”
“郡主,你疯了吗?”听出了赵念初言语里的意思,连思涵低吼。
“我是疯了。”赵念初的声音清冷,她回眸看着脸色涨红的连思涵:“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瑞哥哥的时候我就疯了,十几年了,再疯一点又如何?”
“郡主!”连思涵觉得胸口都快被撕裂了,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输了么:“若是殿下知道了是你做的,你想过后果吗?”
“所以我才问你愿不愿意帮我?思涵,如今除了吴达还有师吟风,瑞哥哥最信任的人便是你,只要你肯帮我,没有人会知道的!更何况,就是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说不定邱虎他们还要感谢我呢,若不是我,这幽州,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我不仅是在帮我自己,我这也是在帮瑞哥哥!”赵念初紧紧盯着连思涵。
“郡主……”连思涵几乎是在哀求了,殿下若是愿意,早就点头了,又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
郡主跟在殿下身边四年,侯爷却一句话也没说过,也不曾派人来找过郡主,这已经是在向殿下说明,他们北域赵家愿意归顺,可是殿下从来没想过要赵家的势力,所以这四年,他面上不曾允许他们与赵家再有丝毫联系。
侯爷的意思很清楚,只要殿下愿意给郡主一个名分,他们赵家随时听候差遣,可殿下的意思早在四年前就一样表达得很清楚,更何况是四年后的今天,殿下早已经不需要赵家的势力了。
在殿下的心里,从头再来不算什么,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夺回这天下,还要确保夺回天下之后,他的妻子不会受到任何委屈!这样的独宠在今夜更是明确的让所有人都看在眼底。
就算郡主此刻将她北域郡主的身份曝光,就算利用天下人的舆论逼着殿下给她一个身份那又如何?殿下的心,从一开始就不曾为郡主停留过!
这样做,只会让殿下走得越远而已。
赵念初不为所动,只是步步紧逼:“思涵,我只要你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连思涵深深吸气,即使他知道,赵念初如此对他,不过也是在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而已,可是就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就像郡主对殿下的执念一般,她,一直都是他心底的执念。
也或许,只有让郡主真的对殿下死心了她才能看到自己的存在吧?这一刻,连思涵的心底涌上这样连自己都不耻的想法,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一步错便步步错,事情到了最后,却沉重得谁也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我知道怎么做了,郡主。”夜色里,连思涵对着赵念初点头。
而同样的夜色里,赵念初脸上骤然扬起的的笑却几乎眩晕了对面的连思涵。
(╯‵□′)╯︵┻━┻
幽州城外,珈蓝三公子的势力对阵幽州的第二个月,有一件小到几乎没有打起任何浪花便又沉了下去的事发生在了赵念初身上。
天气逐渐炎热,幽州刺史死守城门,不论敌军如何叫阵都不曾出关迎敌,士兵在这样的天色里都有些焦躁,那一日日常的会议里,赵念初提议由她和师吟风假扮成寻常百姓进入幽州探查一番。
东临瑞沉吟片刻之后便答应了下来,战乱之际,女子总是比男子更容易躲过盘查,更何况两人的身手也都不错,只要不深入敌军军营便出不了大问题。
不曾想,就在赵念初和师吟风刚踏入幽州地界的时候,有一个偷儿撞了上来,到底是在敌营的地盘上,两人都不愿意引起更多的注意,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偷儿泥鳅一般消失在人群里。
那一番探查毫无结果,反倒赵念初丢了一块自小便贴身佩戴的玉佩,回到军营之后,赵念初提起此事还让邱虎等人笑了一阵,说她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在自家军营里,哪个不开眼的敢偷到小赵将军的头上?
赵念初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现出对那块玉佩的不舍,所以也没人意识到这中间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是那个偷儿肥了胆子,在偷了赵念初的玉佩之后竟然又偷到了一个幽州军营里出来放松的军官身上,被当场抓了个现行。
那军官想来战事吃紧,能休假一次最是难得,偏偏好不容易出了军营却碰上了这种倒霉事,一腔怒火的军官把那个偷儿打得死去活来还不解气,临走之前看见偷儿衣角里漏出了玉佩的一角,觉得模样看上去还值几个钱,顺手拿了回去。
能让赵念初贴身佩戴的又岂是凡品?那军官回去之后细细看了,越发觉得这个玉佩不简单,一日正在同僚之间拿着玉佩胡吹,恰巧夏成丰身边的一个副将路过看见了,当时那副将脸色就变了,盯着那玉佩喊了一声:“北域赵家!”
之后也顾不得身份,当场缴了那块玉佩呈给了夏成丰,夏成丰异常重视,派人仔细询问了这块玉佩的来源,待确定之后,夏成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北域赵家的人竟然在三公子的军营里!看这块玉佩的成色,只怕那配着这块玉佩的女子身份亦是了得,传言中那三公子面若冠玉,更负有战神之名,赵袁晔若是有心,不一定那个女子还是他的女儿!
自古诸侯之间,唯有联姻才是最没有风险的买卖,赵袁晔好好的北域侯爷不当,偏偏要来搅这趟浑水,一定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就说了,那三公子怎么会冒那么大风险在这种时候出了军营,原来是去搬救兵了!还好被提前发现了,眼下只要在防御上面多做功夫,他就不信了,那三公子还能打得进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成丰对玉佩的重视还有那日那个副将的失言渐渐从军营里传了出去,有心人也顺着这条线慢慢跟了下去,至此,赵念初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情式比夏成丰预想的更是糟糕。
那赵念初是赵袁晔的独女,谁娶了赵念初,便等于拥有了北域赵家的整个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