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看老百姓的生活,亲耳听一听老百姓的声音,否则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睡在宫殿里,那不就成了泥雕木塑的菩萨?”
正说着,黄贺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潇睿噗嗤一笑:“主人,您是不是饿了?前面有一家面馆,咱们去尝一尝。”
黄贺老脸一红,他这里还叭叭的给别人上课,肚子倒不争气了,“也罢,皇帝不差饿兵,大食堂的伙食也吃够了,该换换口味。”
面馆的伙计看到三人来到门前,赶紧出来招呼:“客官几位?要吃点什么?”
“本店新推出了臊子面、炸酱面、狗肉面、羊肉面、猪大骨面……,您看看。”
伙计人机灵,口才也不错,一套“报面名”下来,没有一点磕绊。
“你想吃什么?”黄贺回头问了一嘴。
“随便。”
黄贺不轻不重的打了潇睿屁股一下:“以后不许说随便。”
在现代社会,黄贺跟吴丹没少出去吃饭,每次黄贺问吴丹想吃什么,吴丹都轻飘飘的来一句“随便。”
但是当黄贺订好了饭店,吴丹又会嫌这嫌那。
一会儿嫌弃鱼刺多味腥,一会嫌弃火锅吃了上火起痘痘,一会又嫌弃餐厅档次不够高,配不上她的身份。
所以黄贺现在极其讨厌别人说随便二字。
潇睿娇羞不已,说道:“我要羊肉面。”
“小二,两碗羊肉面,一碗狗肉面。”黄贺说道。
不多时,三碗热气腾腾的大碗宽面端了上来。
英布端着碗,起身要走。
黄贺叫住他:“坐下,一起吃。”
英布挠了挠头道:“大人,不合适。”
“无妨,坐下吃吧。”黄贺摆摆手,虽然他从来没有对英布另眼相看,但是英布自己却懂得尊卑有序。
潇睿也劝道:“英布大哥,一起吃吧,主人的要求,可是不能拒绝的。”
英布只好坐下,屁股坐了半边板凳,闷头狂炫。
黄贺看着碗中肥瘦相间、厚厚的羊肉片笑道:“这面味道虽然还没尝,但是这羊肉可够多的,一碗面,半碗羊肉?这老板还不得给吃倒闭了。”
他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肉质鲜嫩、美味多汁,十分有嚼劲,“好!”
吃惯了现代鸡精、味精套餐的黄贺,第一次尝到如此原汁原味且味道鲜美的古代面食,忍不住食指大动。
羊肉劲道,面条是纯手工的手擀面,二者搭配,再撒上一些小葱、芫荽,鲜美十足。
黄贺大口吃着,面条吸溜的“呼噜噜”作响。
潇睿从腰间解下汗巾,细心地替黄贺拭去额头汗珠,眼睛里满满的爱意。
“你别光看我啊,你也吃。”黄贺把陶碗推到潇睿面前,“他家的面确是一绝,你快尝尝,等会面就坨了。”
潇睿这才小口小口的吃着面条,不过她的吃相跟英布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
一个恨不得往嗓子眼里倒,一个是一根一根的吸着,细嚼慢咽,寂静无声。
潇睿只吃了几根面条,英布满满一大碗的狗肉面早已经炫进了肚子里。
“嗝——再来一碗。”
英布饭量极大,平时冒尖的海碗米饭,也能吃个五六碗,同时还要吃进去许多肉菜。
如果不是跟着黄贺,光是这饭量就没多少人能养活的起。
随着身体素质的提高,黄贺现在也能吃两大碗米饭,这分量十足的羊肉面,吃上两碗也就饱了。
能量守恒,吃多少饭,造多少屎。
一顿午饭,吃了半个多时辰,主要是黄贺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忍不住多吃了半碗。
“小二,结账。”
“客观,一共是九碗面条,您给三斤粮票就行。”
“三斤粮票?”黄贺不是诧异这面条太贵,毕竟有肉有面,才三斤粮票,“你这面为何卖的如此便宜?”
小二解释道:“那要多亏了黄贺黄大仙,他定下的商税,每月只需交营业额的百分之一,比之前官府收的五税一低了不知多少,这税降低了,我们的成本就下来了,所以这面的价格也就便宜了。”
黄贺点点头道:“你们这面的味道不错,每天能卖多少碗?”
“哎哟客官,您这可问着了,我只是个跑堂的伙计,哪记得这些,估计也就五六十碗吧。”
五六十碗?
这个数字并不准确,按六十来算,这小小的店铺,一天的毛收入就是六十斤粮票。
饭馆的收益很多时候都是对半来,那这个店铺的纯收入就是三十斤粮票。
这么算下来,一年就是斤粮票,比县衙的官员收入高的太多了。
但是生意并不是这么算的,赚这么多钱,必须保证每天开业,每天的客流量都保持在水准线以上,除此之外,还有伙计的工资,节假日等空挡。
这些算三分之一,店老板一年的收入也就是5000斤粮票左右。
而一个普通的上班工人,一年的收入在1000斤粮票左右,一个骊山县的官员,一年的收入在1500——3000斤粮票。
总的比起来,做生意比做工和做官还是要强不少。
只是前者要看运气,后者则是旱涝保收,只要骊山县县衙不倒闭,那些工厂不倒闭,这些人就永远不会失业。
三人从面馆出来。
黄贺看着大街上鳞次栉比的商铺,感叹道:“骊山县日后必会成为一个商业、农业、工业高度发达的地方,或许它会成为第二个咸阳。”
如果黄贺没有黄家军,骊山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咸阳,早在冯嚣亭带领都尉军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但是强悍的黄家军,使得骊山县成为了一个比咸阳还要安全的地方,可以说只要没有外部敌人的侵扰,骊山县会一直发展下去。
它的低税收、安定、繁荣,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对周边的郡县、乃至整个秦国产生虹吸效应。
越来越多的老秦人会拖家带口、跋山涉水的过来。
没有人喜欢战争、喜欢贫穷,喜欢颠沛流离。
在起义军到处都是,烽烟四起的秦国,骊山的安定繁荣,将成为一个人们心目中的天堂。
潇睿站在黄贺身后,她觉得黄贺的身影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英布握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拼尽所有,来保护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什么狗屁的山大王,哪有他如今衣食不愁、登堂入室来的风光?
就连不可一世的右丞相之子冯嚣亭,都成了自己主人的手下败将,肉眼可见的是,黄贺的成就,必将不可限量,甚至取代祖龙,成为下一个千古一帝,也未必不可能。
“到时候,自己就是蒙恬、蒙毅、王翦、白起这样的大将军。”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那种传说中的人物,英布就忍不住激动。
现在的他,还不是日后的九江王。
走了十几分钟,三人就来到了潇睿所说的商行。
商行占地面积极大,商行的铺门前,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宽阔道路,比刚才经过的青石板路还要宽二十布。
商行门前行人不多,小商小贩更是不见踪影。
在商铺的大门两侧,还蹲着两尊石头雕刻的神兽,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胁生双翅。
“这是貔貅?”黄贺以前在父亲的办公室里见过这东西,“一般的貔貅不都是用玉石雕刻,摆在店里做镇宅用的,这两尊怎么如此大?”
两尊石雕貔貅,样貌却又不一样,左边的头生一角,短翼、卷尾、鬃须与前胸连在一起。
右边的头生两角,长翼、尾巴垂直的下垂,鬃须与背脊相连,突眼、嘴里两根长长的獠牙。
“就这么两尊神兽摆在门口,普通人见了,吓也吓跑了,谁还敢过来?”
黄贺的担心成为现实。
三人在商行门口站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百姓敢从门口走过,即便是走,也是在门对面的路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主人,这里面的问题很大啊。”潇睿眉头微皱,虽然还没有进商行里面,可从这简单的几个方面来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黄大仙商行。”黄贺望着商行大门,高高悬挂的五个大字,觉得有些刺眼。
“走,咱们进去瞧瞧,这黄大仙商行,到底搞什么名堂。”黄贺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这间商行,建成已经有一段时间。
最早的一间商行,现在咸阳城西城区,由大娃负责管理。
咸阳城毕竟还没有被黄贺掌控,许多生意的交易、商谈,放在咸阳并不方便。
所以黄贺才在骊山从新建立一座商行本部,想的是广开商路,接纳四海的商人,把骊山的家具、白纸、茶叶、煤炭销售到秦国各地。
通过商业手段,进一步把控秦国的经济。
大娃作为“黄大仙商行”行长,一直负责这件事情。
对于大娃,黄贺是很信任的。
他是最早跟着自己的几个人之一,可以说除了陈楚生、韩谈、黄山甲、狗剩子之外,救数大娃最得黄贺的喜爱。
想当初黄贺派遣大娃去咸阳城卖家具,还被巴青商行的掌柜打了一顿。
大娃可以说自己为黄贺的事业流过血、出过力,是功臣。
不过黄贺并没有惊动他这个大功臣,而是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若是查到了大娃的头上,我该如何处置……”这个想法在黄贺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对待自己这帮老弟兄,如果他们真的如田娃一样,犯下大错,自己是否可以网开一面?
还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己一视同仁?
黄贺不由想起了后世打杀功臣的朱元璋,管你是什么从龙功臣,还是开国大将,通通送你去见阎王爷。
黄贺不想走到那一步,高处不胜寒。
他不想成为孤家寡人,或许只是他还没有想。
人是被推着走的,走到哪一步,走到什么地方,有时候真不是自己说了算。
历史是不断的重复,黄贺改变了历史,改变了胡亥成为秦二世的轨迹,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呔,鬼鬼祟祟,你们是干什么的?”
黄贺三人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来人一身锦袍,华衣长衫,头颅高高抬起,只能看到两只黑洞洞的鼻孔。
在这个中年男子身旁,还跟着两个婢女,身上穿的绫罗绸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霍,好大的排场!
穿越到秦朝后,黄贺自己也就潇睿一个侍女,平时如果潇睿不在,黄贺就自己洗漱,从来不麻烦别人。
陈楚生也曾建议他多找几个隶臣妾,黄贺却说没有这个必要,他又不是瘫痪在床的老人,用不着别人服侍。
而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压根不习惯,突然身边多出来十几个、二十几个女人或者太监。
这或许就是黄贺的穷人思维,没办法,穷怕了,不适应腐败的古代生活。
英布当场就要发作。
一个屁都不是的家伙,也敢跟自己的主子吹胡子瞪眼!
黄贺叫住了英布,来到那名中年人面前,刚要开口,那个中年人却一脸嫌弃道:“打住,打住,就站在那里,别过来了!”
“一身穷酸样,我怕你身上的穷气玷污了这里,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抓紧滚!”
滚?
这个字用的极为巧妙,成功点燃了黄贺的怒火。
“这就是你们商行的待客之道?见到客人,连话都不问一句,就赶人走?”
中年人蔑视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跟你说,咸阳城的琼英来了,也得规规矩矩的按照我们商行的准则办事。”
“你瞧瞧,有哪个衣衫不整的人,敢走进我们商行。”
“就你们穿的这副德行,还说自己是客人?别tm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隔着三米,我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黄贺寻思自己挺爱干净的,平时也没少用沐浴露、洗发水啊。
“哼,穷酸味!一进来就东张西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告诉你们,小爷我乃骊山本地人,经商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把你望到底!”
中年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在看潇睿。
虽是粗布麻衣,却依旧难掩潇睿青春靓丽,尤其她身具西域大月氏血统,高鼻深目,皮肤白的跟牛奶一样,极为引人注目。
走在大街上,潇睿的回头率是最高的。
华服男子身边的两名侍女,论姿色,那真是拍马也赶不上潇睿。
黄贺的心里,已经给这个好色的华服男子定了罪名:觊觎长官之妇,偷心盗贼,该死!
商行的大堂面积很大,足有二百多个平方,偌大的空间,只有最里面有一排高高的木板墙,木板墙离地一米高的地方,开了三个一尺见方的小口,小口上方写着俩字“业务”。
从黄贺三人进来,到华服男子奚落他们,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出来调停,任由华服男子羞辱他们。
黄贺怒极反笑:“敢问尊姓大名,我也好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华服男子根本没听出来黄贺言语中的讥讽,还觉得颇为顺耳,笑道:“算你小子会说话,你小子给我记好喽,爷爷我叫韩春,祖上是韩国贵族,往前倒三十年,你这样的想给我做隶臣妾,都嫌你瘦!”
“嫌我瘦?”黄贺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合身。
他现在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衣服穿上后,确实看不出身材。
黄贺真相按住华服中年人的脑袋,在他耳边大声喊:“老子这是健康,你不知道两千年后是以瘦为美吗?”
可是这话却没法说,因为在古代,胖才是美,意味着你家境富裕,吃得好才能胖。
宰相肚里能撑船,并不是一句单纯的夸奖,更是直接点出如果你当了宰相,那么你有很大的概率可以吃胖。
华服男子拍了拍隆起如怀胎六月的大肚皮,傲娇道:“看到了没,只有像爷爷这种人,才称得上一表人才。”
“好了,你们几个,除了那个女人外,都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爷爷在此跟你们废了这么多口舌,真是不知所谓。”
韩春色眯眯的身手就要去抓潇睿的小手,至于黄贺、英布二人,则被他无视。
他可不担心黄贺、英布二人闹事,这里是骊山,是让冯嚣亭五万都尉军折戟沉沙的地方。
而且骊山县的律法简单粗暴,伤人者,罚为黥面矿旦(在脸上刺字,然后发配到矿山挖矿)。
如此重刑,使得骊山的治安风气大为好转,许多好勇斗狠之人,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县衙设置的几个亭长,这段时间,甚是清闲,甚至干起了清扫街面、管理摊位的清闲工作。
就在韩春以为美人即将到手,要感受美人如玉的肌肤时,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呯——的一声脆响,韩春仰面倒地,肥硕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黄贺吹了吹毫无痕迹的拳头,啐了一口道:“在我面前也敢称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潇睿这是第一次见黄贺出手,心疼道:“主人,此等腌臜泼才,交给英布处理就好了嘛,何必自己动手,呀,主人,你的手上有血!”
黄贺笑道:“无妨,应该是这厮的。”
潇睿用汗巾小心翼翼的替黄贺擦干那抹蚊子血,看清楚黄贺的手背毫发无伤后,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让主人因奴受伤,奴的心里会自责死的。”
躺在地上的韩春,被一众奴仆,废了老大力气才从地上扶起来。
他用手指着黄贺骂道:“该死的东西,敢打爷爷,你们的死期到了!都给我等死吧!”
韩春口鼻冒血,门牙被打掉了一颗,黑洞洞的,好不喜人。
“我今天倒要看看,骊山县里还有没有王法,居然还有人敢出言弄死我?”